刚听到对方问题时的反应总是惊讶,因为觉得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到最后却是伴随爽朗的笑声,因为觉得对方的误解是件有趣的事;同时觉得自己的误解也很有趣。
原来彼此都在光线扭曲的环境里,看到对方的长相。
于是彼此都不了解对方,却都自以为了解。
“我们要解放台湾同胞。”左边的北京学生突然说。
“来啊来啊,等好久啰。”右边的台湾学生回答。
“别瞎说!”台下北京张老师很紧张。
“同学们爱玩,没事。”李老师反而笑了笑。
“我们要拯救大陆同胞于水深火热之中。”台湾学生说。
“喂!”台湾的周老师和吴老师不仅异口同声,也几乎同时站起身。
“好深喔。”
“好热喔。”
北京学生这么回答。
然后台下的学生们笑了,老师们的脸绿了。
隔在讲台中间的布掀开了,两边的人不再只是看见投射在布上的身影,而是清楚看见对方的脸孔时,表情充满惊愕。
互望一会儿后,脸皮逐渐放松;试着开始交谈,渐渐有了笑声。
最后彼此握了握手,轻轻拥抱。
台上的同学一起鞠个躬,台下则响起一阵掌声。
“上台的同学别胡来。”张老师拍拍胸口,“别把我吓出心脏病。”
接下来上台的是两个学生,一个是台湾学生,另一个是北京学生。
“二把刀。”北京学生说。
“三脚猫。”台湾学生说。
“上台一鞠躬。”两人同时说。
大概是相声吧,我想。
“在台湾,有首童谣我一直搞不懂,想请教请教。”
“请教不敢当。一起琢磨琢磨便是。”
“城门城门鸡蛋糕,三十六把刀。骑白马,带把刀,走进城门滑一跤。”
“鸡蛋糕是啥?三十六把刀又是啥?”
“不知道。小时候就这么唱。”
“您唱错了。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大马,带把刀,走进城门绕一遭。这样才对。”
“三十六丈约一百米,快三十层楼高,天底下有这么高的城墙吗?”
“小孩儿人矮眼睛小,城墙看起来特高,挺合逻辑。”
“合逻辑?”
“肯定合。”
“听说你们台湾话特会骂人。”
“这倒是。骂人的最高境界是不带脏字,但台湾话即使是称赞人的好话,也可能用来骂人。比方说,你妈妈比较好。这话也是骂人。”
“你妈妈比较好?这也骂人?”
“没错。台湾话叫:你娘卡好。”
→虹→桥→书→吧→book。r。
“哩拿喀厚?”
“接近了。”
台下的台湾学生被台上北京学生的怪声怪调给逗笑了。
“这话咋来的?”
“甲午战后,台湾割给日本。台湾百姓上书给光绪,里头就有这句。”
“干啥用的?”
“问候光绪他妈的身体好吗?”
“啥?”
“就是给慈禧请安。”
两位同学笑嘻嘻的,继续东扯西扯,台下学生偶尔爆出如雷的笑声。
好不容易终于扯完,老师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我要表演民俗技艺。”学弟走上台说。
“非常好。”周老师、吴老师、张老师异口同声。连李老师也点头。
“我需要一个助手。学长。”学弟手指着我,“就你了。”
我一上台,学弟便递给我一片口香糖,说:“请把包装纸拆开。”
我拆开后,两指夹着那片口香糖,学弟说:“请举高。”
我将手举到胸前高度,学弟弯着身仰头向后,双手背在身后。
学弟缓慢碎步靠近我,然后用双唇夹住那片口香糖,我便松手。
学弟双唇紧闭,维持弯身仰头的姿势,在台上走了一圈。
最后右手从口中抽出那片口香糖,直起身,鞠个躬:“谢谢大家。”
“你在干嘛?”我问。
“这是青箭口香糖。”学弟指着包装纸,“所以我刚刚表演的,是伟大的民俗技艺——‘吞箭’。”
我全身冻僵,愣在当地。
“我还可以把剑咬碎喔。”学弟又将口香糖送进嘴里,张口大嚼。
混蛋!自己丢脸还不够,还把我拉上来一起丢脸。
我双手掐住学弟脖子,说:“给我吞下去!”
“保安……”学弟喘着气,“保安……”
我红着脸走下台,暖暖笑着说:“你学弟蛮有创意的。”
台上又有一组学生正演着纪晓岚与文鸾的故事。
还有一个学生用黑色签字笔在衣服写上:文鸾之墓,因为他演墓碑。
“文鸾妹子,我来晚了,原谅哥哥啊!”边说边敲打“文鸾之墓”,表达痛心。
明明是悲到底的悲剧,演起来却像爆笑喜剧。
这点跟台湾偶像剧的演员一样,总能把悲剧演成喜剧。
由这组学生中北京学生的演出看来,大陆的偶像剧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五个男同学各自趴跪在地上背部拉平,彼此手脚相接,看起来颇像城墙。
一个女同学大声哭喊:“夫君呀!”
然后五个男同学倒地,城墙垮了。
用的是蒙太奇的表现手法,演的是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故事。
还有一组同学演出国民党老兵回乡探亲的故事。
“我已经走了四十年,小孩为什么才三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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