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得很快,回去一看,阮红兵还在那里哎哟哎哟地揉肚子。莫小白行了一遍望闻问切,就拿出一粒麻仁丸,作缓下之用,教陈露服侍着给他服下,阮红兵嚷着要来点痛快的,就又给他用了一支开塞露。果然不大功夫就通了。阮红兵刚冲莫小白称一声“兄弟”,便赶紧往茅房跑。
陈露捧过来一杯新沏的茶水递给莫小白,莫小白在接杯的时候,直觉有一股脂粉的香气扑面而来,忍不住在陈露的脸腮与前胸上疾扫两眼。这两眼,教精明的陈露给捕捉到了,她禁不住悄声说:“我可是想你了。”就朝他身上偎过来。莫小白赶紧推开她:“别胡来!小心阮红兵!”
陈露只好坐回去。两人光拿眼睛你来我往地传情。
莫小白对陈露又爱又怕。他觉着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不但眼光毒辣,心机深藏,又敢作敢为。自打掉进那口温柔的陷阱,在他眼里,陈露更像是一株盛开的罂粟,那么红艳艳的教人入眼入心,一旦沾惹上,就别想忘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并终其一生的瘾。他一次次明知故犯地啜饮那美丽的毒y。每当遥遥地望见陈露那火一样艳艳的红衫,他都无法自持。他曾一回回逃避,逃得很是决绝,可逃得出现实,逃不出梦,于是那朵红艳艳的罂粟花便灿然入梦,将梦境耀得天红地红的。醒来后,那瘾更甚于以往。几番的挣扎后,他知趣地放弃了,任凭那团红焰的焚烧,他也明白自己在走向灰烬。败露是早早晚晚的事。纸怎么能包得住火呢?何况又是那么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那是一壶醇酒/令嗜饮者沉酣其中而浑然不觉/那是一篇偈辞/教朝圣者痴迷不悟一读再读”。他无能为力,只有被动地等待那个可怕的日子。
这天下午莫小白出了一个急诊。处置完毕走在大街上,他的脚底不觉加快了速度。他要去陈露家。上午路过杂货店,陈露悄悄地告诉他,阮红兵下午要去赴黄啸天的婚筵,教他到家里为她看手相,她已说妥教魏老二替她看店。莫小白这一段专跟王绝户学看手相,也颇有进展,但他知道陈露对这个未必感兴趣,看手相只是托辞罢了,那双饥渴的眼睛已泄露了她全部的潜台词。
他来到陈露家,进门看见陈露坐在沙发上冲他媚笑,示意莫小白坐在她身边,就把一只手伸到他眼前。莫小白倾下头看那手,细腻,白润,圆浑浑的,由指根均匀地渐渐细到指尖,一颤一动,会跟人说话似的。再看,掌面上纹路纵横,极不规则,像一团乱麻,全无清新疏朗之象。莫小白暗想,也是个风尘命。陈露看着他,问道:“怎么着哇?”莫小白说:“看掌纹应该是个劳碌的命。”陈露说:“真的?”莫小白含含糊糊地点着头,其实他到底还是半瓶子醋,便说:“我再给你用《称骨歌》看看吧。”问了她的生辰八字,嘴里便嘟嘟囔囔的:“嗯,一两二钱,加上五钱,再一个五钱,再一个八钱,整好三两!”随即口中念念有辞:“劳劳碌碌苦中求,东奔西走何日休。终身若还勤与俭,老来稍可免忧愁。”陈露关切地问:“听着不大好吧?”莫小白说:“也不大坏。”其实他也不是真心地给她看什么手相,称什么骨,显然地心不在焉。陈露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劳碌就劳碌,只要活得痛快就行。”就往莫小白身上靠,嬉笑着说:“如今你教我尝着了甜头,可不能半路上把我撇在一边,那样我受不了。”莫小白说:“你不是还有个阮红兵吗?他可是个好男人啊。”陈露知道他说的“好”是什么意思,就不无幽怨地说:“他是有个男人味,可他那好有一大半是给了别人。”就把头歪在莫小白肩上,“还是你这个小白脸知道疼人。”说得莫小白身上发热,两人便轻车熟路地闹起来。这番莫小白却不比往常,带有几分疯狂劲,把陈露喜得一惊一乍的,直闹得她鬓乱钗横,气喘吁吁。闹完了,陈露问道:“你小子是喝了乾坤混沌汤吧?”莫小白坐在那里还在喘着,听她这么问,也不答话,只拿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看她。陈露系好衣扣,见莫小白那么看她,就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是怎么搞的呀,凭你这本事怎么连个阮红旗都拿不下?”莫小白还看她,直到看得她愣眉愣眼的,才说:“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两个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陈露听了这话,脸上立刻冷了下来,她低下头摆弄着手指,过了好久才幽幽地说:“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一个女人被一个她所喜爱的男人撇在一边,那种滋味是无法形容的。我已经做过好几回噩梦,梦的都是被你撇在了荒山野地里。”说着竟抽噎起来。莫小白连忙说:“不是撇,哪能撇呢。”就将她揽过怀里,无声地安慰着。
莫小白的安慰教陈露发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偎在莫小白怀里,第一次觉着活得很累。看着阮红兵整日东游西逛,寻花问柳,她累;成天闷在杂货店里看门外人来车往,她累;想公公阮大可的秘方将被沈秋草或潘凤梅所拥有,她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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