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笔录的小伙子上来劝解:“你这是何必呢,我们领导来,就是帮助解决问题的,冷静点好不好。”
秦东方悄悄把龚红旗拉到门外:“老龚呀,这事你和老宋要处理好,不要酿成什么事件,光盘不能还,还了传出去,以后行政执法还有力度吗?赶快把她放了,不能让他们闹到明天早上,机关干部来上班,不就出洋相了。”
龚红旗看着秦东方担心的目光说:“秦局长,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好了,我们一定妥善处理。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耐心做思想工作,说服他们。我这就下去处理,处理完我打电话向您报告。”
秦东方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心中却在暗暗嘀咕,这“扫黄、打非、打盗版”工作确实不太好管,难怪人人都推三推四的。我还是先走吧。
龚红旗“噔……噔……噔”急如风火般地到传达室去了。秦东方又跑到“扫黄打非”办公室,对宋瑞诚千叮咛,万嘱咐,一句话就是不能出事,否则省委省政府责怪下来,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秦东方夹着公文包下楼,在黑暗的楼梯上坐着一个白色身影,是王成新的妻子,她嘴里唠叨着:“要回去,你回去,我今天不拿到片子,绝不回去。我们俩是不能再过下去了。唉……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呀……”这女人看见秦东方来了,又开始哭天叫地起来。
王成新站在黑暗中,一声不吭,他无可奈何地沉默着,只是连连叹气,流泪的劲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家如何维持下去。作为一个有文化的残疾人,他有自尊,他为自己而感到屈辱。
秦东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王,你过来一下。”
王成新跟着秦东方来到三楼的走廊。秦东方的眼眶有点发涩,鼻子有点发酸,他从西服口袋掏出500元钱,塞到王成新手中,用低沉的声音说:“这五百元钱,你先拿着,做做媳妇的工作,你们先回去,这片子是不能还的。既然收缴了,就不能再流向社会,希望你能理解。”
王成新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似乎有些感动,麻木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他说:“这钱我不能……”
秦东方说:“你收下吧,我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帮你解决问题,我也是从陵州师大中文系毕业的,我是作为校友帮助你的。”
王成新的热泪夺眶而出:“你贵姓?……”
“这你就不要问了,好自为之,多保重,对生活要有信心。”
秦东方只能这么说,他已经感觉到没有什么理由能说服眼前这位沦落街头的校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好挥挥手,独自神色黯然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楼下走去。他的奥迪轿车正在楼下等他。
奥迪轿车稳稳地滑出机关大院,大院传达室里灯火通明。龚红旗、魏武斌两人正对着那五个人在做说服教育工作。
坐在车内柔软的靠垫上,秦东方想到了观刈麦而有感的诗人白居易:“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他又想到了观漕运而感民生多艰的龚自珍的那首诗:“只筹一缆十夫多,细算千艘渡此河。我亦曾糜太仓粟,夜闻邪许泪滂沱。”他不禁长声叹息,泫然泪下。
一个小时后,他在家中接到了宋瑞诚打来的电话:“秦局长,没有办法,我和老龚商量了一下,为了不酿成更大的事件,片子只好还他们了,但他们答应尽可能提供有关盗版的信息。这件事由我和老龚负责。”
秦东方沉默着,心中想,也只好如此了,安定团结,化解矛盾,不酿成突发事件为好。
电话里宋瑞诚还在说:“看门老头也抱怨我们深更半夜的,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向机关引。也不怕出事!出了事要拿我们是问呢。唉,真没办法。”
“就这样处理吧!”秦东方无力地放下电话。
第二章 机关宿舍楼
秦东方的家坐落在风景如画的太阳湖畔。那是一个紧靠省府大院的干部新村。所谓干部新村其实是在民国时期官员公寓群的基础上经大跃进年代重新规划,而后又不断扩大建造的干部住宅区。
这里有民国时期建造的小洋楼,是当年民国政府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时留下的遗迹,这遗迹有点古朴、陈旧,却折s出往日的辉煌。小楼经多次整修,大部分并不显得陈旧,式样有意大利式的,德国式的,英国式的……有的门楣、屋檐下还装饰着洛可可式的花纹,留下了巴洛克式的遗韵,几经风雨的洗涤剥蚀,反而多了几分历史的沧桑感。这里,一幢楼就是一段历史,一个故事,故事反映出楼主人的宦海沉浮,时代的沧桑巨变。比如陈宏平的老丈人前省委书记稽昌明同志,解放初期接管这座城市时,就连同国民政府行政长官的官邸一起接管了下来。直到“文革”十年被扫地出门,他一直居住在这幢小楼里。“文革”后他重新复出,第一件事就是要搬回民国小洋楼,一直居住至今。这是一种政治姿态,这小楼就是政治晴雨表,是身份、地位、权力的象征,因而是不容他人窥伺窃取的。因此,小楼本身在居住上的意义已为政治符号所替代。有如皇帝的龙廷是不容世人僭越入住的,即使有乱臣贼子一时篡位,而复辟了的王朝必然仍要在这龙廷升座以示光复,就像波旁王朝赶走了科西嘉匪徒、拿破仑回到了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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