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硝烟渐渐从峰峦山巅消退,落日的余晖宛如血红色的纱巾柔缓地飘落,染成了一片如火的晚霞,慢慢地变成了黛色的缁纱,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在灰暗的夜幕中形成一抹剪影,战斗停息了,我们胜利了,但是炜彩她永远地消失在这片由明媚的晚霞突转为死亡的缁纱里,突击连打剩下的四十六名战士打着手电寻找着她。开阔地上散落着她军装的残片,d穿的军用水壶,炸成了碎片的药箱……
讲到这儿,龚红旗的声音哽咽了,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汉子,脸上竟有着少见的严峻和凝重。他从衣袋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给刘鹏。这是我写得最好的诗,你是诗人,应看得明白。此后,我再也没写过诗,也写不出好诗了,我的诗情已随着炜彩去了。我是绚烂至极,而归于平淡了。
刘鹏用低沉的嗓音朗诵了龚红旗这篇名为《二月祭》的挽诗。诗写于1996年春节,显然是龚红旗偷偷背着老婆黄玉珍写的,这一份真挚的感情他只能留给自己,现在他在部下们面前公开,而这诗和时下流行的,人们所汲汲追求的金钱、r欲的喧嚣,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二月祭1996年春节1979年2月,南疆峰烟骤起。水口关古炮台下,大军云集,战旗猎猎。三个月后,班师凯旋。水口关北一个叫罗徊的村寨旁,埋着一个女兵。我们相识不到一个月,彼此话语投机,每每欲罢不能。一日,话未尽而她先出,说:“等我回来。”在g市外围战斗中,她被炮弹击中,坟中埋的是她的衣冠。李炜彩,1956年生。
二月边关古炮台,多少相思土中埋。
阅尽沧桑心如铁,炜彩今夜入梦来。
当年铁衣沐寒光,我送炜彩渡左江。
谁知生离成死别,从此一去不还乡。
男儿女儿好年华,总把吴钩比月牙,朦胧才晓人生美,芳魂一缕向天涯。
一座新坟葬衣冠,不信斯人出尘寰。
惟恐炜彩踏月回,夜夜营帐门不关。
班师北上大军走,我到坟前c新柳。
号角声声催归程,撕心裂肺君知否?
红颜知己还有谁?已为新人画蛾眉。
二月佳节强作笑,夜阑更深双泪垂。
弹指一挥十七年,魂萦梦萦奈无缘。
曾经泣血随杜宇,几回醉里赴黄泉。
情切切兮梦渺渺,心忧梦尽天将晓。
安得后生为一梦,此梦直至光y老。
陵州大雪纷飞日,南国杨柳叶青时。
二月雪祭二月血,断肠人焚断肠诗。
流水落花本无意,春去秋来鬓有丝。
数尽人间千般苦,铭心刻骨是相思。
刘鹏诵读完这首挽诗,一时画室内静寂无声,惟听见日光灯管发出的咝咝声。夜已深了,大家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悲情中,龚红旗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大吼一声:“天不早了,我们休息!康健,你马上给南帆打个电话,请她明天一早就到这儿来。把现场拍一拍,看能否做一档节目。”
康健犹豫了一下:“现在通知?已将近深夜两点……”
“就现在通知,就说我请她来拍的,哪怕留作资料也好。”那严峻的神态是不容置疑的。康健唯唯服从,开始用宋仁善办公室的电话拨南帆的手机,手机关机。龚红旗给了他一个南帆家的电话。南帆尚未睡觉。她答应第二天一早赶到钟鼓楼饭店来。
第二十一章 入仕出世间
南帆带着摄像师小王是上午十点多钟才匆匆忙忙赶到东方画廊的。她那清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圈有点微微发黑,神情沮丧,连反应也有点迟钝,显然她有着重重心事,是勉强应了龚红旗的邀请赶到现场。她穿着皱巴巴的宽松衬衫,一条旧牛仔裤,赤脚登着一双皮凉鞋,长长的头发,只是用一条白色手绢松松地绾在脑后,看上去病恹恹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嘶哑。
她迈着沉重的步履,从黑暗的走廊迈进了这间明亮的画室,揉了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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