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后是一片小小的菜圃,穿过菜圃,有条小径通向半山,那儿有一个潭,潭水清冽,历来庵中用水,都取给于此。
菜圃中有两个女尼,一个年纪较大,约是四五旬光景,另一个只有三十岁左右,手拿锄头,看来很壮健。
她们见了崔小筠挑着水桶出来,都没有惊讶之意,只淡淡看她一眼,便继续她们自己的事。
崔小筠在她们身边行过,隐隐听到年老的女尼说这一片菜圃,每年出产的蔬菜可以值几两银子等等。
她皱皱眉头,但觉这个净因师太,亦即是庵主净缘师太的师妹,真是俗不可耐,一个出家人,整天价计算着银钱,当年她应该做商贾才对。
对于另外那个壮健的女尼却颇有好感。这个女尼法名善勤,向来人如其名,勤快得很。
她一面漫想,一面挑水。那两大桶水虽然重逾一百五十斤以上,但在她来说,实在不算一回事。
当她从崎岖的小路挑满了水回来,往往只用一只手,把两桶水高高托起,飞奔而行。
但到了菜圃附近,她便把扁担放回肩上,步伐也缓慢得多。然后穿过菜圃,直入香积厨,把水倒在巨大的糟井中。
如此往而复返,不久工夫,已经挑到第十担水了。
第十一次穿过菜圃,向山腰水潭行去时。净因师太挥手叫道:“小筠等一等……”
崔小筠停下来,没做声,望着这个女尼。
净因师太道:“往日你只挑五担水,对不对?”
崔小筠点头道:“对呀……”
她知道净因为何感到奇怪,但她实在不想解释。
净因师太没有放过这件事,继续问道:“你现在已挑了很多担啦,还不够用么?”
崔小筠道:“不,反正闲着无事,练练筋骨也好。”
净因师太道:“哦?当真是练筋骨么?”
崔小筠淡淡一笑,转头之时,恰好碰上善勤女尼的目光,当下向她挤挤眼睛,移步行去。
净因等到已看不见崔小筠,才道:“这女孩子古古怪怪,不知打什么主意?”
善勤女尼生性不爱说话,只嗯了一声挥动锄头继续工作。
净因师太自顾自的又道:“她其实用不着做事,也可以自由地出入本庵。可是她既不出门,又自愿做各种苦差事,放着清福不享,你说怪不怪?”
善勤停下锄头,问道:“小筠还未落发,所以不必做事,对不?”
净因摇摇头,道:“不,庵主最近才告诉我,小筠当年送到庵来,才十岁左右,每年都有人替她捐一笔香油钱给本庵,所以她用不着做事……”
她停顿一下,又道:“至于她落不落发,也是随她高兴,这是当年送她来的人说的。”
善勤道:“那人是谁呀?”
净因笑一下,道:“当然是本地的缙绅啦!”
这话暗示这崔小筠乃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送到庵里养育。这等情形,在所多有,不足为奇。
善勤同情地道:“啊,这样说来,她很可怜呀。”
净因道:“可怜什么?她自由自在,暗中有人照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善勤道:“依我看来,穷一点儿没关系,但小时候若是没有父母,一辈子也难过不完。何况她恐怕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更加难过?”
净因无动于衷,道:“这种事世上多的是,算不了什么……”
她们的对话因为崔小筠出现而打断,不久,崔小筠又挑着空桶,飘然走过。
善勤好心地摇摇头,道:“净因师太,你何不叫她歇息歇息?”
净因笑道:“由她去,如果她肯把槽井打满,我们就好好的把尼庵洗刷一遍。”
善勤道:“那岂不是要挑上一千担水么?不,她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她们的话又被人影出现而打断,可是这回出现的人却不是崔小筠,而是一个男人,年轻英俊,气概轩昂。
善勤只望了一眼,便低下头做她的事。她很少下山,平时罕得见到外人,何况又是个漂亮男人,所以她更不愿理会。
净因却不管这一套,满面堆笑,招呼道:“施主贵姓呀?敢是来小庵上香拜佛么?”
那个漂亮男子游目四顾,然后失望地道:“在下展鹏飞,此来贵庵,意欲拜访一位姓崔的姑娘……”
净因师太啊了一声,道:“施主找崔小筠么?”
展鹏飞道:“正是,有人说她在后面,但这儿却看不见她。”
净因师太道:“你们见过面么?”
展鹏飞爽快地道:“见过一面,师太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是不是下山去了?”
净因还未回答,展鹏飞的眼睛一亮,望向菜圃的那一端。这个世故已深的尼姑,已知道展鹏飞发现了什么,转头望去,果然看见崔小筠挑着水,一步步行来。
他伸手一托,便把一桶水接了过来。这两大桶水,在他掌中,好像根本没有重量一般。
净因咋咋舌,心想:这家伙好大的力气,但外表却斯文漂亮,一点也看不出来。
崔小筠淡淡道:“挑点儿水算不了什么,何必替我做呢?”
展鹏飞笑了一声,道:“到底是谁替谁挑水呀?”
崔小筠道:“好吧,告诉我,你来干什么?”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香积厨行去。
展鹏飞问道:“这儿有没有人管着你的?”
崔小筠摇头道:“没有,我还未落发出家呀!”
展鹏飞道:“那就怪不得你行动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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