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做生意的没?”我问。
突然屋梁上一阵响动,忽地从梁下跳下来一个女人,黑黑的皮肤,头发盘扎在脑袋后面,一双眼睛泛着亮亮的白光。嘴唇不是红色而是紫黑色,特别厚,从里向外翻着,似乎在吃四川火锅时,太过心急,被滚烫的油辣汤给烫肿起来以后再没有恢复。女人穿着灰色的棉衣,腰系一条灰裙子,两只手大而粗燥,很像是贫下中农的劳动人民的手。女人不说话,眼晴叽里咕噜上下翻看着我。
我暗想:本人有什么好看的,偶早上起床没有忘记洗脸呀?我的脸上又没有痦子或者美男痣。再者,如果被此等女人看中了偶,要嫁俺为妻,还不如上帝老天爷赐给俺一根结实的麻绳,俺自己不怕麻烦去找一棵粗壮的歪脖儿树上吊得了。
我咳嗽一声问:“请问老板,贵店有没有海参鱿鱼或者鲍鱼翅?”我这样说是想引她开口说话,如果一个五大三粗一脸凶相的女人站在你面前,拿大眼睛罩着你一句话不说,你是不是觉得惨得谎?
女老板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又问:“那么,有没有葱爆羊r、火锅牛柳,或者炒鱼块、溜肝尖儿?”
女老板又摇摇头。
我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这里不是路边饭店又是什么呢?她那冒着白烟的锅里煮着的应该是什么?
“喂,你到底要吃什么?”一个炸雷似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后响起,骇得我浑身一哆索,幸亏俺刚刚小便不久,否则小便就要被他吓出来了。我本能地闪身猛回头看去。
我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我的冷汗唰地一下全冒出来了,果真有无影无的鬼吗?
“瞧谁呢?偶在这里呢!”我闻声低头,发现眼皮底下站着一个矮矬子,身高大概也就从比我们家里的暖水壶高那么几厘米。这是不是从小人国里逃出来的?我心中暗想,却没有敢说出口,咱也怕伤了人家的自尊是不是?!
人小离心近。我一向对个子较矮的同志心存敬意,不敢怠慢。个儿小底气足,眼皮下面这位底气十足,声音宏亮,如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肯定还以为遇到了一位山东小汉呢。山东那疙瘩我去过,壮似武二郎者有之,但貌似武大者也不少。
我微微一笑说:“吃什么是我的事情,做什么是你的事情,我问一问都不行吗?”
“不行!”矮矬子吼。
我不生气问:“兄弟,老板,你的态度怎么跟城管一样?做生意要和气生财,晓得不?”
矮矬子吼:“哼,对你们这种东西我的态度好不了!”
我一愣,不解地问:“我这种东西是什么东西呀?”
矮矬子道:“张口闭口吃海参鱿鱼或者鲍鱼翅,你们这种东西不是贪官污吏就是靠制造假冒伪劣发财的暴发户,我欧阳孝忠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东西。快滚,不然我把你垛成r馅做成包子卖给阎王他二大爷!”
靠,遇上一个嘴皮子功夫厉害的。我呵呵大笑说:“好兄弟,就冲你这句话,偶交你这个朋友。我前无古鬼、后无来鬼、顶天立地的侠义英雄灵异鬼侠平生最喜欢结交的就是你这样的朋友。”
“啊?!你说是谁?灵异鬼侠?原来您是阎五爷!”矮矬子闻听此言卟通一声跪了下来,嗑头如捣蒜说:“阎五爷不知你老驾到,有失远迎,请阎五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乘舟船,你宽恕小的这一回行吗?求你了!”
他这举动倒把我给弄糊涂了,自己顺嘴这么一说,矮矬子对偶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顺水推舟索性把谎撒到底,或许能从这个矮挫子嘴里打听到一些相关内幕:“欧阳孝忠,站起来吧,五爷不怪你。我肚子饿了,快给我弄点吃的来。”
“多谢阎五爷!你稍等啊!”矬子满脸堆笑,扭头冲着窗户里面喊一嗓子,“亲爱的,快给五爷弄些吃的来。”
“好咧,老公!”窗户里的女人声音甜如蜜,如果不是我刚才亲眼一睹她的“芳容”,肯定会认为是杨玉环或赵飞燕在此站柜台呢。
欧阳孝忠从p股后面取出一块黑黑的抹布,先将石椅擦了,又跳到另一个石椅上,将石桌擦了:“五爷你请!”
我在石椅上坐下。
店门吱哑一声,高大威猛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一手端着一海碗黑糊糊的汤,一手提着盖着盖儿的蒸笼。
女人笑比哭还难看,大眼珠子望着我说:“阎五爷,我们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您老人家来,刚才小女子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五爷爷海函。”说着将海碗与蒸笼放下,粗腰转扭向我施一大礼。
我忙拱手抱拳说:“莫客气,不知者不怪嘛。”
我这样说着眼睛就看向那个冒着热气的大海碗,碗里是黑糊糊的粥汤。胖女人裂着嘴陪着笑从裙带里抽出一双筷子在自己身上噌了噌递给我说:“五爷,你尝一尝吧,这是我最拿手的三魂汤,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熬起来,要用西山上的枯碳做火种,慢火炖出来。”
那双筷子不是当下常用的竹筷子,而一双瓷筷子,顶上铸寿字,小如粟而楷整有法,中间竟有一粒芝麻佛号。再细看还有一行字——大清乾隆年间制。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时失足跌入y界,如何时光倒转,怕不是又回到了大清时代也?
我沉静心神,用筷子挑起黑粥汤中的物件,却是薄薄的一片儿,如煎饼一般,仔细看,有眉毛、有鼻孔,有眼睛,最下面是一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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