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这些,她捉着舅的衣襟,怕迷路。
舅家院子不大,临街那两间房开个小饭馆。舅从小跟人学厨,舅妈也没有工作。两夫妻起早磨豆浆,点豆腐脑,炸油条,蒸馒头包子,做的是郊区进城卖菜的菜农的生意。那些菜农头天晚上把菜装到马车上,半夜就起床,赶着骡马驴车进城,到市场占好位置,等着天亮城里人买菜。来的早的还有菜卖得快的,在城门边喝碗豆浆,吃个早点。
那些农民也有自已带干粮的,也有家里穷,就饿着回家再吃的。冬春农民没东西卖,进城的人也少,所以早上生意并不热火。白天倒有人来吃饭喝酒,几个人吆五喝六的划拳劝酒,喝的面红耳赤,也有一言不和吵嘴打架的,倒也热闹。
舅和舅妈没空照管苏佩,把她送进附近学校的学前班,跟舅的儿子杨毅一块儿。杨毅六岁,胖墩墩的,苏佩管他叫杨胖子。杨胖子个子不比苏佩高多少,明年就上学了。
学前班的老师不同意苏佩进班,说你这孩子才多大,去幼儿园正好,上学也跟不上进度。舅托熟人喊校长到店里喝了一顿酒,说能不能让孩子试试,她爸妈教过认字,孩子也上过幼儿园。上学跟不上进度留级也行,也说了苏佩家的事儿。
校长看这个小娃娃虽然不大点儿,却知道帮大人擦桌子收碗筷,很懂事儿的样子。把苏佩叫到跟前儿,摸摸她头,给她口出几个加减法,又让苏佩沾茶水写山、石、田、土几个字。看苏佩都答对了,校长挺高兴,直夸聪明。
校长点头了,苏佩和杨毅做了同学,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中午一起回家吃饭,也不用大人接送,舅和舅妈也省心了。
苏佩五岁上学,她记心好,总记得妈让她好好读书,也不贪玩儿。和杨毅一路同学,学习倒也跟得上。放学了杨毅疯出去玩,她留在店里帮忙。端茶送酒,上菜洗碗,也跟舅学着做菜,恍惚八九年过去,功课也没落下。考高中的时候和杨毅分开了。苏佩考进重点高中市二中,杨毅考的十二中。
杨毅喜欢打篮球,踢足球,还养兔子、养狗,没考上公费生,每年要交学费三千。被舅妈好一顿念叨,把兔子红烧了店里卖,狗也卖了别人。说你这不成气候的,连你妹妹也比不过,整天的出去野,倒有什么用?是学习进步了?还是把身肥膘减掉了?有空跟你妹妹好好学学!
杨毅被念得烦了,不敢跟他妈恼火,就拿苏佩撒气。把苏佩洗晒的衣服偷偷扔地上;把她的手巾浸了辣椒水再挂回去;把几天不洗的臭袜子平平整整放在苏佩枕巾下面。苏佩晚上睡觉,总觉得有怪味,找来找去找不到,洗枕巾的时候才发现情况。
这导致苏佩条件反射,睡前总要掀开枕巾检查,保持多年不变……如此种种,不胜其烦。可又不能告诉舅和舅妈,住在人家家里,总觉得这种话不能说。找杨胖子理论,杨胖子一律不承认,打又打不过他,苏佩头一次觉得寄人篱下的难处。
苏佩十四岁了,知道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她有时晚上睡不着,在心里描爸妈的模样。想爸抱她背她,想爸买雪糕给她吃,又怕她吃多了肚子疼。可她小嘴一撇,爸还是买了。想妈给她梳头穿衣,管她叫娘的小棉袄……想妈拖着病体,蹲在地上种蒜苗,说宝宝乖哦,天天浇水,很快就长出来给我宝宝吃哦。
现在早不是那时候了。货运发达,南菜北运,本地菜农也扣上了大棚,冬天也能吃到青菜了。可是爸妈再不能陪在身边,再没人唤她宝宝。
苏佩记着妈走的时候说:宝宝你要好好的。苏佩打开文具盒,从课程表后面把她周岁时候全家的合影拿出来。她摸着爸和妈的脸,说妈妈,我会好好的,你和爸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
这个暑假,同学喊苏佩去逛街,苏佩瞧着店里人少,跟舅妈说一声就去了。中考完,大家考上不同的高中,还有直接进社会工作的。九年的同学终于要分开了,他们大多数人遭遇人生头一次分离,都有些伤感。趁暑假多聚聚,干什么都要一帮人凑在一块儿。
苏佩幼时父母双双离去,早尝过愁滋味儿。这么些年,也明白人一生,不能摆脱生离死别之苦。有些事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勇敢面对吧,不能微笑着,也要坚强的。所以反到淡淡的,只当逛街玩耍,心里并不难受。
这天她们走得远,逛累了,各回各家。苏佩看时间还早,低头踩着路砖花纹走路回去。再抬头时,竟走到矿区家属的住宅区。她慢慢地走,找到自家的小院子,摸大铁门上的花纹--已经斑驳了,红黄色的铁锈记录时间的痕迹。苏佩一时痴呆了,摸着那门许久,也不开门,也不动。
有人跟苏佩说话,苏佩听到,可脑子像睡着了,没有反应,竟不知听到的是什么。那人说了好几遍,才听懂
那人说你是苏金琦的姑娘吧?苏佩呆呆地啊一声,那人又说想你爸妈了?别哭了。苏佩摸摸脸,一手冰凉潮湿。她胡乱擦擦脸抬起头,眼前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毛孔里黑黑的。苏佩心里说,这人是采煤工。那人关切地看着她,莫名的熟悉感。苏佩心里一暖,迟疑着说你是老周叔吧?
黑脸开心地笑起来,皱纹更深了。老周叔说:你爸说你记心好,我还不信呢,这么多年还记得老周叔。苏佩说老周叔你也记得我啊,你和我记心一样好。老周叔摸摸她的头,不一样不一样,你走的时候那么点儿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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