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既轻又软,呼吸却凉薄冷清。
梵羽怔了许久,方才转头眯眼笑说:“殿下此话何意?梵羽不懂。”
长风倚在桌前,以手背撑面,微笑道:“我从未带过任何人偷饮母皇的美酒,”他抬起头,温和盯着梵羽,“因为,我最不喜饮酒。”
梵羽闻言垂下眼帘,缓缓笑开:“既然如此,那日何不当场戳穿我?”
长风静静看他,揭开假装纯良的表皮,竟透出丝丝阴冷来。
果然,这世上只有姬长风一个不会伪装的傻瓜。
不过是随口试探,竟然就有收获。
如果当日,他能对锦瑟多存哪怕一分的小心,是不是便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真的极端厌恶这样虚伪的人,长风冷下声音:“我从来不认得你,更不会与你有任何交情,所以请你离开。”
梵羽却动也未动,直直盯着长风,语气竟然戏谑起来:“姬长风,做玩偶有趣吗?”
像是猝不及防被人迎面甩来一巴掌。
长风豁然抬头,睁大双眼,脸色俨然惨白。
他却句句紧逼,声声刺耳:“或者说,做仇人的玩偶有趣吗?”
长风艰难吸气,忍无可忍,咬牙从唇间挤出一字:“滚。”
有趣!太有趣!姬长风,你为何还活着?!现在,只要是一个人,就可以任意侮辱你!你为何还要活着……
梵羽笑得轻快,居然伸手去拨弄长风颈间的纱布:“怎么?自杀不成?”
长猛地出手,一把扣住梵羽手腕,闪电般反手将他甩在一边。
力道不轻,梵羽一骨碌滚到地上,吃痛闷哼,俊颜瞬间扭曲。
他却竟然不气不恼,拍拍身上的浮尘,晃晃站起来,笑说:“殿下好身手,可惜只能对付梵羽这种小雏儿,却要被仇人玩弄于股掌、捏扁搓圆,好可怜哦!”
长风惨白着脸,握紧桌沿的指节亦泛白:“滚!”
梵羽静息片刻,终于不笑,歪唇道:“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长风凝住,缓缓侧头,冷冷盯视梵羽。
梵羽对长风的反应满意挑眉,自信道:“想知道原因?呵呵,因为我喜欢搜集漂亮的东西,锦瑟那么艳丽,我自然要定她。”
他看向长风,笑得悱恻:“而凤后,从来只有一个。”
叁拾肆
夜深了,锦瑟没有来。
长风躺在床上,睁眼看着黑洞洞的穹顶,竟然睡不着。
在等她吗?
等她或温柔或霸道地拥他入眠,听她或绵绵或嘲讽的自言自语……
不!不是在等她,只是因为见了母亲,心潮一直难平。只是因为梵羽他……
呵呵!
长风,如果你的性格里尚还有一分值得称赞的地方,那便是坦荡荡的率真。可如今,你竟连自己也都要欺骗。
多可悲!
他想起母亲对他的叮嘱:“勿要执着,有时候任命反是一种解脱。”
任命……不!他不认命!绝不。
夜里针落有声,吱呀推门声格外清晰。
长风闭上眼,待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竟觉安心。
不由得阵阵愤恨。
可杀不可辱,可若是自我辱没呢?
无可救药、罪无可恕。
锦瑟饮了很多酒,她向来要时时刻刻地保持清醒,她不允许自己喝醉的,可这一次,她有些放纵了。
她想醉。
脚下如愿以偿地虚浮,锦瑟推开门。
温暖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昏暗暗的榻上,躺着自己爱的人。
呵呵,若是平日里,她绝不会承认。
她爱他,欲罢不能。
他像一根坚硬的刺长在她的心尖,放任也痛,除之更痛。
今日不同,她醉了,便有理由放纵,有理由感性,有理由软弱。
“风儿……”她饧软了眉眼,晃荡着走过去。
风儿,我来了。
你还像以前一样,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吗?
拨开床帐,他面墙而卧,呼吸格外均匀冗长,似是熟睡。
她却一眼便知,他在假装。
他睡熟时,绝不会这样拘谨。
她喜欢他睡着时懒散肆意的模样,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深深爱恋依赖她的时候。
“风儿……”她喃喃着自语,和衣上了床,从背后拥紧他。
他好暖,体温透过薄薄的xiè_yī传过来,瞬间熨帖了整颗心。
怎么办?她好不舍,好不舍……
也许过了今晚,这样的拥抱,也不能够再拥有……
她探过头去,被酒熏蒸滚烫的脸颊贴上他的,冰凉的手指也肆意从他的衣摆探进去,抚摸他的身体取暖。
长风一僵,每一个毛孔都被冰的战栗起来,却又窜上来阵阵酥麻的炙热,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游走全身。
很浓烈的酒气,她也许醉了……
这样想来,竟没来由得放松,长风无声吸气,只当自己也醉了。
“风儿……”她不断呢喃着,手指从他的领口处探出来,抚摸他柔软的唇,“想我吗?”
少了残忍的冷酷和戏谑,喝醉的她格外热情、格外温柔。
像一汪春水,暖暖包围着他。
呼吸渐渐开始紊乱,长风想要狠狠咬唇逼迫自己清醒,却被她柔柔捏住脸颊,含糊呢喃着,“不要咬,不要咬,会疼……会疼……”
她贴紧他的背脊,抵住他肩窝的下颚轻轻动着:“心疼……”
啪的一声脆响,他听见心脏壁垒的破裂声,紧接着,那看似坚硬的外壳轰然粉碎,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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