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确实精彩,众人只见他伸手收手,周围的楚兵就无缘无故倒下了。城墙上观战的楚军将领很快注意到高悦,微微笑了起来,因为只要那人再往前一步,就会掉进满是倒剑的陷阱中。
高悦狠狠拉了缰绳,马吃痛不得已后退几步,他冲进另一个楚军包围圈中,一路丢出蝉翼刀切断地上的粗绳,完美躲过所有陷阱,用刀挡着越来越多的飞箭。如一道霹雳砸在云层之中,他带着身后的轻骑兵冲进楚军的包围圈中撕开口子,解救被困于阵中的赵兵。
城墙上的楚军将领暴跳如雷,吼道:“该死!这家伙是谁?!”
原本不相上下的战局全被这个人给打乱,他的阵法结合梁人的陷阱还能和赵军打个平手,现在这个不知打哪来的人一下子把平衡的天平给打破了,没了阵法,被破坏的陷阱和他手上这点人跟本没法守住城门。
曾经跟随刘寇的士兵突然大喊:“是高悦!那是高悦!!!我认得他,他就是个铁匠,帮将军们磨刀削箭的!”
“铁匠?”将领冷笑,道:“你说这个人是铁匠?你见过哪个铁匠能带兵打仗、还能破了本将军辛苦设下的阵法的?”
“……”
“击鼓,命令所有弓箭手瞄准他,定要叫这人有来无回!”
孙离远远看见一支奇兵突围厮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料定敌人也注意到高悦了,道:“敲钲。”
高悦杀得正酣,像头闯入羊群里的饿狼逮谁杀谁,一点没注意城墙上上千支正对着他的箭头。
“当—当—当——”
两轻一重的钲声清脆而尖锐,盖过战场所有刀枪碰撞和倒下哀嚎的声音,高悦心下了然,拨转马头,朝四周大喊:“后退!后退!全部后退!”
令旗已经改变成暂时撤退的信号,赵军立刻一哄而散,与此同时,城墙上的飞箭如雨而下,但大多射了空。
“他娘的!”楚军将领咒骂一声,气得重重一锤打在城墙上,道:“可恶!跟乌龟一样伸缩自如,战术指挥和这个什么高悦都是一等一的难缠,来人啊!把膏油倒下去!烧死这群孙子!”
那名士兵心里打了个突,道:“可是将军……下面还有我们的人。”
“如果他们打进来,我们都得死!而且比他们的死法更残忍百倍!”那名将领自知已是负隅抵抗,却死咬着牙道:“绝对不能让他们打进来,该死的匈奴人只会奴役压迫我们,最重最苦的活都是我们干,好处都是他们的。我宁可战死,也不要当亡国奴!”
最后一句话挑起羯人对匈奴人的仇恨,那些士兵想起曾经沦为战俘被践踏奴役的情景,心里直打突,很快就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孙离一直紧紧盯着战场,狼烟被风吹斜了许多,他站的高,远远就能看见城墙后面不远处的天空,黑色的马鬃状的云的正缓缓飘来。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草原气候不稳定,因此在草原生活了多年的他对气候变化十分敏感。
要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雨一下,地面泥泞被雨水冲刷坍塌,陷阱必定暴露,届时再一鼓作气攻城。
看来,王歆已经算到今天会有雨,就算没有高悦前来支援,靠他自己也能攻破城门。
“开闸。”
楚军已经把膏油一桶桶抬到城门后一排小孔旁,士兵转动开关,梁人挖好的通到城外的小沟闸门一个个升了起来,膏油倒了下去,顺着蛛网般的壕沟流向城外。
“放箭!”
楚军将领一声令下,近百支火箭同时朝赵军射去,高悦早已经跑出了弓箭射程范围,回头好奇地看着火箭射空落在地上。
高悦脸色唰一下白了,却没听到孙离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
壕沟早已设计好的,离城门越远壕沟地势越低,膏油被火箭点燃,地上瞬间燃起一个巨大的火蛛网,马受惊失控狂奔跑进楚军射程范围,立刻就被射杀。
高悦发现得快,那些火活了一般追到马脚旁,他烦躁地骂了句什么,按照钲声传递的信息后退百步,马被火烤得恐惧地在原地转圈,他一直盯着城门,号令所有人冷静下来稳住马匹。
身边的骑兵都在边咒骂楚军边“吁吁”地控制马匹,只有高悦非常安静,他在火网中耐心地等待着下一道指令,是进军鼓声,还是收兵钲声,不论是哪个,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执行。
“咦?怎么回事?”
“这是…下雨了?下雨了??你们看,你们快看,水……有水…下雨了下雨了!!!”
高悦戴着头盔,反应比别人慢了半拍,他睁大眼睛看着附近转怒为喜的骑兵,伸手,接到几滴雨水,凉的。
很快,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雨水打击着头盔发出“啪嗒啪嗒”声,与此同时,鼓声雷雷,一声胡笳乘载着疾风送入场上每一个人耳中,在混合大雨滂沱嘈杂声和激昂的战鼓声中奇迹般格外清晰。
高悦心中一动,他相信所有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士兵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回到家乡。
斩杀敌人,然后回家。
地上的火已被雨水浇灭,一曲胡笳都令鼓声失色,高悦低头笑了笑,再抬头,冰冷的秋雨打在脸上,心中快意就要炸出胸腔,这一战,注定会打得酣畅淋漓!
“杀!!”
——
火红的太阳终于见不得人间血色,缓缓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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