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没有立刻允许,只道崔相如今已到了玉京,叫他先回去见见家人,辞官之事容后再议。
等崔昭灵一走,辜涣立刻召了袁熙、冯逊入宫,打算让他们两个合计一下怎么好把人留住。自崔昭灵滞留百夷之后,朝中几大世家的势力就有些不大均衡,又疑心他是否是有意针对世家。这几年也是多事之秋,凉州战事再起,百夷蠢蠢欲动,世家又生疑窦,端的是让人举步维艰。
袁梦杳听他说完,沉吟片刻道:“这……陛下不若先派御医会诊一下,一来表示体恤安抚之意,二来也可确认一下昭灵身体如何,若真是病重,强留下来也未必有用。说起来,不知陛下是否记得上次科考崔氏的那对孪生子?”
辜涣点点头:“没那么容易忘,崔四和崔五,那两兄弟干脆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站在一块根本分不清。”
“然也。”袁梦杳笑了一下:“这几年崔四、崔五这两兄弟考核均是名列前茅,地方上官声也不错,可谓是后起之秀。若昭灵当真病重,明年或许可以考虑将两人调入京中。”
冯怀素却不赞同,冷笑一声:“他才多大年纪,哪里那么容易病重?推脱之辞罢了。崔氏那对兄弟我也有些印象,崔四性子偏冷,崔五倒是个笑面虎。”
袁梦杳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当年使团五十四人只回来了二十人,艰辛可见一斑。昭灵又是个从没受过苦楚的……陛下还是先派御医会诊确认一下才好。崔氏那对兄弟性子倒不完全相似,崔四温文如玉,崔五春风如沐。”
辜涣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怀素对崔氏可真是一如既往。我一早派御医去崔府守着了,算算时辰也快来回禀了。”
话音一落,就听见门外有人传御医来回禀了。
辜涣立刻将人宣了进来,问道:“崔卿身体如何?”
范声上揖一礼,缓缓道:“湿瘴已侵肺腑,咳疾久治不愈,心思郁结,暗伤积年,怕是过不了而立之年。”
冯逊微微颤了一下:“范院判可确定?”
范声看了他一眼:“此诊断并非范某一人做出,太医院六人会诊,每一个都从医多年,若是误诊,吾等也该乞骸骨了。”
辜涣半晌无语,最终叹了口气道:“需要什么药材就从库中取就是,不必吝惜。终究是耽误了崔卿……”后半句仿佛喃喃自语,让人听不真切。
过不了而立之年……终究是耽误了崔卿……
冯逊胸口一窒,谁耽误了崔卿?说到底,他们几个都有份,而他,恰好是那个罪魁祸首。
辜涣和袁熙似乎又商量、嘱咐了一些事情,他只呆滞地下意识应会上两句,脑子里早已经卷成了一团乱麻。三人都没什么谈兴,很快便散了。
冯逊一个人恍恍惚惚走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便拐来了崔府门前。
崔酒住得已不是以前城西那间不大的狭窄院子了,那宅子几年没人打理,早就没得住了。他回京之后,辜涣对他颇为厚待,赏了他新的宅第,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冯逊在崔府门前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上前去叩响了门环。很快就有人应了门,出来的是个老仆,慢悠悠道:“我家主人身体不适,恕不见客。公子请回吧。”
冯逊拦住了他:“等等,劳烦帮忙通传一声吧,就说黄门侍郎冯逊冯怀素来访故交,万望一见。”
那老仆犹豫了道:“冯侍郎且在这里等等。”说罢,又将府门栓上了。
大约半柱香之后,府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老仆道:“冯侍郎,我家主人有请。”
冯逊眼眸忽的一亮,匆匆跟了上去。进了府门才发现,这宅子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许是荒了太多年,石板之间都冒出了荒草,府内人丁不旺,多少有些打理不过来,这些草也没清理干净。宅子刚刚翻修不久,还能闻见没散尽的清漆味道,更显得有几分荒凉和粉饰太平的意味。
那老仆带着他转过了前厅,径直往后院去了,听得他解释道:“主人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一直卧病在床,并非轻慢冯侍郎。”
冯逊点头:“这我自然知晓,昭灵不是骄矜之人。”
那老仆听了便不再多言,只领着他往前走,不多时停了脚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门,通禀道:“主人,冯侍郎到了。”
冯逊看着房门外悬着的匾额一时间愣住了,少欢居。他想起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内心涌起一阵不祥之感。
少欢居这名字原是出自“年年老去欢情少”一句,这宅子原本是杞朝留临侯的别居。留临侯少年时立志终身不娶妻、不留嗣,却在年近而立时迷恋上在仇家酒当垆卖酒的少年。当时在位的明帝极其反感男风,下令勋贵及六品以上在朝官员禁绝此风气。留临侯只得建了别院给少年,不料此事最终还是被明帝得知。明帝大怒,他爱惜留临侯才情并未对他动手,却派人将仇姓少年吊死在了清欢居内。留临侯痛失爱人,失魂落魄,从侯府搬进了别院,写下“年年老去欢情少,处处春来感事深。时到仇家非爱酒,醉时心胜醒时心。”,将清欢居改为少欢居,自此日日买醉,称病不朝,抑郁而终,逝世那天恰好满而立之年。
留临侯无子,无人承袭爵位与私产,这宅子后来几近转手,几位主人均是英年早逝,一时间便没人敢住,逐渐荒废下来。时过境迁,如今已没多少人记得此事,这宅子才重新启用起来,不料竟然转到了崔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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