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指了指船下脉脉流水,“罚他下水随船游半个时辰。”宁杞叹
了口气,微微皱眉。姬巫云想他必是读书读得晕了,离了词章便说不出话来,只微
微一笑。
不久前方现出一处小小村落来,房屋错落,水光盈盈,姬巫云心中喜欢,回头
道:“船家,就到前面那镇子去罢。”那船家悠扬道:“好个!”姬巫云却听不甚明
白,问宁杞道:“他说什么?”宁杞道:“他说‘好’。”忽又转了转眼珠,笑道:“你
啊聆勿清爽个?”姬巫云仍是不懂,却只哈哈一笑,不再追问。这小镇中多植菱
角,船行一路,俱是星星零零的雪白菱花,半遮半掩在青碧菱叶中,微闻香气,别
有情致。
小舟徐徐拐入一道狭窄的水巷,夹岸是高出水面约半人高的青石小街,石缝边
角中生了些许青苔,往来行人三三两两。一名着了鹅黄衫子的韶龄少女立在馄饨摊
旁,笑吟吟的向宁杞姬巫云二人招呼道:“公子啊四来切馄饨个。”
姬巫云仰头看了那少女一眼,他虽只听得懂三成,也知她是在招徕生意,笑
道:“船家,停船。”一边付了船钱,同宁杞拾级上岸,向那少女笑道:“来两碗馄
饨。酒酿饼有么?要一碟。”那少女脆声笑道:“公子来个弗巧哉,酒酿饼素来只寒
冬前后才好做个,现在弗巧没么哉。假使公子明年再来,我亲手做公子切。”她看
出姬巫云不是当地之人,对答之间,便用了官话,却仍是脱不了吴侬软语的痕迹。
姬巫云笑道:“果然是弗巧哉,蟹壳黄有罢?快些上,莫要饿杀了客人。”那少
女笑应道:“好个,公子请坐,稍微等一歇。”姬巫云便同宁杞拣了一张桌子坐下,
一边等点心上来,一边观赏水乡景致。这小镇有七分是水,一分是桥,剩余两分才
是房舍道路。姬巫云是北方人,自然新鲜得很。宁杞生长于斯,看神情竟比姬巫云
更新奇几分。
不久那少女便捧过两只雪白的浅底瓷碗,十余枚玲珑的馄饨在清澈的汤水中半
沉半浮,那面皮擀得极薄,隐隐透出内中嫩红的小馅,汤上更零零散散的洒了一层
橘红的蟹籽儿,极是诱人。宁杞咬了一口,只觉异常鲜美可口,姬巫云在一旁看他
神情,似乎是想连舌头一并吞咽下去。小声笑问道:“你从没独自出来游玩过?”宁
杞脸上微红,点了点头。姬巫云笑吟吟的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低头啜了一口
蟹籽清汤。
不多时那少女果然又端上一碟“蟹壳黄”来,这“蟹壳黄”是油酥酵面作坯,内中
填着肉丁与蟹粉,又搀了新采的莼菜,入口酥脆鲜美。姬、宁二人自是大快朵颐。
吃过午饭,两人又在镇上随意闲逛,几处小摊上卖着香扇、刺绣等土产,又有枇杷
杨梅等时鲜水果,一时也说不尽。
天色欲暝,两人兴尽回舟,回首处处远村都已是晚烟依依,若隐若现的没入夜
色中,几只水鸟清唳着掠过水面去。姬巫云把玩了一会儿手中折扇,瞥了宁杞一
眼,见他神色欢悦,有意无意的道:“冠秋,你我相识日久,我还未登门拜访过令
尊令堂,未免有失恭敬。不如就今日趁便登门,如何?”
宁杞脸上立时便是一僵,犹豫道:“何必……何必这般客气。”姬巫云道:“这怎
是客气,不过是寻常礼数罢了。”宁杞张了张口,却未说出话来,默然半晌才低声
道:“我……我住在外祖父家……不必了……”姬巫云微微一怔,微笑道:“那也应当拜见
一下老人家啊。”宁杞只是嗫嚅,说不出话来。姬巫云奇道:“有什么不方便么?”
宁杞被姬巫云逼问得急了,心下一横,道:“巫云,我们回山上去罢。我若带
你到了姜家,不说好脸色也没得看,只怕……只怕残羹冷饭也没得吃。”姬巫云一
怔,道:“这话是怎么说。是我多言,不该随意乱问。”宁杞摇了摇头,道:“哪里
有什么不该问……是我自己……”却不再说下去。姬巫云早猜想到宁杞家事必不顺遂,
今日本想套他的话,不想却引他难受,也便不再开口。不久便到了小竹山下,两人
下了船,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忽听宁杞说道:“巫云,你怕我劳累太过,有意邀我下山游玩散心,我……我很
是感激。”姬巫云微微一笑,道:“小事罢了,何必客气。”宁杞低声续道:“我……我
自小便没见过爹娘,家中各位舅舅阿姨,也从不拿我当作亲人。我,我只能叫自己
的外公作‘姜太老爷’……”姬巫云心中怜悯,也不多问缘由,轻轻握住了他手,柔声
安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冠秋,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宁杞低道:“巫云,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做宁杞。”姬巫云柔声道:“不知。冠秋,是因为什么?”宁杞
道:“那是‘宁夏枸杞’之意。”声音里带了些薄薄的凄凉。
姬巫云奇道:“宁夏枸杞?”宁杞沉沉的点头,道:“姜太老爷颇通医理,从前
给县太爷看病时,因为用错了一味药,反而将病治得更重了几分,因此受了不少为
难。那味药便是宁夏枸杞……”声音里已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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