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下,顾长安就来了。
凌晨三点,顾楚一边瞪他一边嗞嗞嘬面吃,输人不输阵,冷战还没结束。
顾长安睡袍外面裹着羊绒大衣,虎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一看那碗清汤面就来气,再上前一摸他汗湿的睡衣领子,火冒三丈,拿毯子将人一裹抄起就走。
顾楚刚刚很有骨气的吼了一句放我下来,出门被冷空气冰的一下子把头缩进了毯子里,大寒刚过,外头温度已达零下。
顾长安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满面冰霜,停车场安静的只有脚步回声,顾楚在他怀里摇摇晃晃,突然想起小时候夜里在外面玩到睡着,顾长安也是这样抱他回来,许多年过去,这臂膀仍然有力。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线条冷峻的脸。
顾长安低头吻了一记他的手背作为回应,却不看他。
亚瑟毫无怨言的起床给顾楚做检查,打着哈欠指责顾长安没有照顾好人,竟会使人在这个时候低血糖,要知道这非常危险,很可能导致死胎。
好在胎儿稳定,并没有异样。
不管两个人之间有多少不可调和的矛盾,关于这个孩子,是即成的约定。顾楚因此有些理亏,顾长安的字据还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作为约定的另一方,他有义务给他一个健康的孩子。
顾长安倘若是条河豚鱼估计肚皮都已经气炸,然而他一言不发。一直到回了那处专门关人的外宅他都没让顾楚的脚沾着地,凌晨四点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空调温暖的餐厅里进食,三两下就将一碗冰糖燕窝喂了个底朝天。
顾楚没逮着说话的机会,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的脚藏在顾长安怀里,连手都被厚厚的毯子裹住,吃完燕窝一身汗,刚喘口气儿顾长安又将一旁的松茸猪展花胶粥拿了起来。
一桌子都是酒店里连夜现做的补品药膳,全吃了大约能吃出人命,顾楚很不高兴,踢他的肚子:“不吃了!”
顾长安放下了粥,低头坐了一会儿,疲惫地捏自己的眉心。
顾楚也不是不讲道理,见他这样紧张,便诚恳的致歉:“只是意外,以后我会小心。”
顾长安说:“天亮就回爱丁堡。”
顾楚一惊:“不……”
“你还要不了我这条老命了?!”顾长安势如惊雷,他是真的能喷出二两血来了,“真想气死我?!”
“这么大声做什么?”顾楚护着肚子大无畏的反抗,“我叫你吓得肚子疼了!”
顾长安的脸都要气歪,就如那古时苦苦哀求丈夫不要抛家弃子的下堂妇,满腹悲愤还不能大声,喉咙眼儿都挤成针眼儿了:“……那你总要给我一条活路吧?祖宗!”
顾楚不耐烦起来,他顶烦顾长安在他跟前寻死觅活,不过小小一个外侄,身体还带着见不得人的缺陷,往时还不见他百依百顺,一有不顺意就做这副无赖相,谁还能跟顾家大爷对着干呢?他大可不必。
“我是怎样不给您活路呢?顾叔叔?!就是这个小孩今天真没有了,对您而言又能是多大的事呢?应该是我求您给我一条活路呀,是,现在您给了,只要给您这个小孩,我就有活路了,那您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啊!这小孩对我来说的意义比对您来说可重要多了,我哪能好随随便便叫她没了?!”
他只顾噼里啪啦的讲出来心里爽气,讲完才觉得眼晕得厉害,怕把刚吃下去的又吐出来,连忙闭上眼睛。
半晌,好容易平复下来,才觉出周围安静得异样。
他睁开眼睛,顾长安正望着他,眼里既无惊涛骇浪亦无黯然神伤,可暗沉沉的无端竟令他生出一些悔意来。这老家伙一手拢着毛衣下摆,一手隔着毛衣覆着藏在怀里的一双脚,顾楚这时才惊觉脚心早已被捂得热烘烘。
顾长安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了,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只把人抱到了卧室便又下了楼。顾楚听到楼下门响,黑暗中爬上飘窗看人是不是走了,却只见他在花园里抽烟,抽了许多支,顾楚跪的膝盖酸,心烦意乱,索性拉上帘子不看了。
翌日醒来,身边枕褥冰凉,没有人睡过。
餐厅桌上放着保温的早点,客厅里依旧坐着保镖,准备送他去公司,出门时顾楚留心瞟了一眼顾长安昨夜抽烟的位置,草坪上烟头早已捡得干干净净。
吵了一架压力发泄出去了,走路都身轻如燕,转让的事情也很快拍了板,对方公司也是做服装外贸的,想要做为分厂来接手经营顾楚的公司,详细谈了一个上午,顾楚不见急躁,十点来钟还叫秘书拿了茶点来吃。秘书因此有些感叹,从前创业的时候,自家老板经常的三餐不继作息混乱,如今卖了公司,倒是什么闲情逸致都有了。
下午看了厂子,便坐下来签转让合约,顾楚在尽力保全公司老职工的利益之下,其实已经不期望转让费,但对方给出的价格依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期,因此没有犹豫太多他便签了字。
怎样都凑不齐三百万,他有些发愁,一些小额的投资短期收益也不理想,正式离职前他还想给老职工们再发放一次福利,做为歉意与这些年的感谢。
他这厢已是捉襟见肘,却不料孔阳的妻子找上门来了。
顾楚多少猜到她的来意,见她穿的不多,便还是叫秘书倒热水给她。这一趟她与先前判若两人,叫他顾哥,神情刚毅的像是一定要达成目的一般:“顾哥,我听孔阳说,原先是问你借了三百万的,是不是?”
隔着桌子也不怕她看见,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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