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琴亭忽然觉得冷,这种寒意从心底蔓延而上,一直到指尖,冷的他想要浑身颤抖。
他确实百口莫辩。谁能解释他前往淮州述职却出现在西南提督府?谁能解释由百里明容呈上的万迁山乱党名单里有他的名字?
而肆倾宸已经不信他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因被贬官心怀不忿,欲反。
原来玄瑜所说的一时不动是这个意思,这本就是他和百里明容下的套儿。西南总督谋反这么大的事,依肆倾宸的谨慎怎会毫无察觉!?不过自己愚蠢得……心甘情愿罢了……
玄瑜这人果然够冷心,他当时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无情的东西的呢?
谢琴亭竟微微有些走神,他回想起那天,不过是肆倾宸登基后的第三个月,他便说“从此刻开始,我们只是君臣。”
记得也是那天,他得到消息,北昭谢华方谢相遇刺身亡,其妻宁竹羽因悲恸过度也已于前月去世。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在漫无目的的纵马游离中,却于邺宁江畔十里葳蕤桃花之间看见一人着紫衣,俯身对着一个手持糖葫芦的小孩子温柔的笑。
那个笑容,太美。
美到他即使知道那个人冷心冷情到残忍的地步,依旧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
再然后,他与肆倾宸的关系不知为何便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深,在六年后他终于被逐出京都。
此刻,谢琴亭躺在水痕与血迹交错斑驳的地上,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却总是失败。原来从没有人愿意扶他一把,可惜到今日他才明白。
又记起离京时嘱托方流清在半年后上的一封说他要谋反的奏折,谢琴亭觉得有些讽刺。当时他不过是想给和自己一般支持新政的人铺路,以免被自己拖累,毕竟谋反是大事,肆倾宸不敢也不能随意动刀子,而大开杀戒,而今看来,纯粹多此一举,根本没有人准备给他留活路,谋反的罪名自是最好不过。
“你之罪已无可赦,不过北昭太子竟问我要你做酬。”肆倾宸带着玩味儿的笑了笑,对上谢琴亭骤然亮了的眸光,心头不知为浮涌一种欲毁灭万物的怒意“所以我便把你做人情送了出去。”
“谢……谢陛下不杀之恩。”听到肆倾宸补上的话,说不难受那是假的,毕竟为谁呕心沥血到今日,却换来一个被作人情的结局都是恨的,但是谢琴亭一想到原来玄瑜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路,便止不住想要上扬唇角。
见谢琴亭因为另外一个人而压抑不住的喜悦,肆倾宸冷笑一声“不杀?谢挽,在你眼里,我有这般仁慈么?”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备好的酒盏,其实本来并没有准备真的让谢琴亭喝这毒酒,只是此刻他的理智终于被心头没有来的怒火焚尽,肆倾宸笑的温柔,他手中执着的那杯酒醇香浮涌,琉璃盏里绯色酒汁,甚是妖娆魅惑。
谢琴亭微微一怔,蓦地抬眼对上那人满是笑色的双眸“谢……谢主隆恩。”
他终于在肆倾宸轻托的一把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握住酒盏的手指似乎有些颤抖,那殷红的酒汁却一滴也没有浪费。
谢琴亭探出舌尖舔了舔被染红的唇角,他又勉强跪地,磕头,谢恩却做的一丝不苟,起身之时,脸色已面如金纸。
“想知道是什么毒么?”肆倾宸忽然凑近了身子,吐息在他耳侧“昔年鬼医以命殉此毒——血流觥。”
血流觥,绞心蚀骨,血流满觥。
半个月内得到解药,便不会致死,但半个月期限以过,便再无生机。这毒并不是即刻致死,但它的残忍在于让人疼的生不如死。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瞬间,五脏六腑便好似在强调似的灼烧翻绞了起来,绞的谢琴亭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这般疼痛将整个视野都虚化了,周身骨节如在寸寸开裂,谢琴亭几乎要站立不住。
为什么是血流觥?为什么偏偏是血流觥原来……肆倾宸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置他于死地。
谢琴亭忽然想笑,他的一生就是个可笑的圈,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起点。
“陛下与这谋逆之人的旧情可已叙完了?”
身后传来一人低沉的声音,在这有些空寂的地方,竟有几分压迫之感。谢琴亭听到玄瑜对自己的称呼,一怔。
玄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只是在看到谢琴亭和肆倾宸贴在一起的时候,原有的冷静自持都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谢琴亭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玄瑜也许并无意救他。
他忽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也不敢再有了。
…………
谢琴亭感觉自己浮在一片永无边际的海上,随着浪潮一阵阵刻骨的痛楚席卷全身,疼到麻木,却乏累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他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随着热度的流逝而流逝。
玄瑜推开牢门的时候,潮湿的空气中仍漫有血的腥气,从青砖缝隙中渗入地牢的风格外阴冷刺骨,然而谢琴亭苍白至仿佛透明的脸上竟有细密的汗珠,柔软顺滑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殷红的血迹中,一刻他终于不再笑的招花引蝶,这一刻他沉默着毫无生气。
玄瑜的目光顿了顿,但是很快他便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抬手将一桶凉水毫不留情的泼在了对方身上。
凉意彻骨,谢琴亭慢慢睁开双眼,他迷茫的目光对上表情冷漠的玄瑜,呆愣了一下。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仍带有斑斑血迹的刑具,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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