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似乎微微一顿,很快掩过去,调开目光望向后排还空着的几个座位,自顾自走过去了。
顾世琮是个很敏感的人,忽然在后面冒出一句:“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奇怪。”
王援接口:“哪儿。”波澜不惊的语气,可见注意力已经回到黑板上去。他也是喜欢理工科的,只是没邱砾那么勤勉,读书人的底子架子可一样不缺。
顾世琮浅褐色的瞳仁闪了闪,自己也觉得莫名:“说不上来。”
叶祺小心合上书,压在包里那本重死人的英语课本下面,淡淡道:“听课吧,上面那位半小时讲了三十几页了。”
下午英语课,全专业按四个班的建制分成小班上课,那个陈扬在隔壁班,邱砾也不跟他们一个教室。四级成绩赶来凑这个开学的热闹,不声不响地在网上公布了。教室里沉默着骚动起来,手机能上w的人按学号一个一个推算准考证号,慢慢从后排把每个人的分数都报了上来。
王援的英语一向杯具,听了后头的消息立刻气得锤了叶祺一拳:“变态,你六百五十五。”
叶祺沉在书里的时候反应极其迟钝,过了三五秒才回过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回道:“哦,这样。你们呢,都还好吧。”
“我五百六十几,世琮五百九。邱砾……哦,短信到了,六百刚出头。”
中外合作专业的学风大多比大环境稍好一些,学英语的气氛尤其好。很快消息就在专业间传开来,全校录取分最高的那个专业有人考了六百六十多。叶祺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安稳:他深知自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荣誉就上天的性子,非得有人压着不可。只要有人比他高,他就放心了。
隔了条走廊有人酸得比王援厉害多了,不冷不热凑过来:“人家叶祺什么英语证书没拿过,还在乎咱这个小小四级么。”
叶祺作大惊失色状:“您可别这么说,我哪儿担待得起。”
恰到好处的夸张,大家小范围内哄然一笑,老师很快就不动声色转进了中间的走廊。
叶祺是个很奇特的人,总在对别人察言观色,四两拨千斤地调和着周遭人际关系的微妙平衡,实际上又仿佛毫不在意这些,该我行我素照样我行我素。王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毛茸茸的后脑一会儿,抚着额笑了一下,低头看书去了。
神使鬼差,叶祺忽然压低了嗓音问后面的世琮:“那陈扬是不是被耽搁得没考过四级?”
世琮在装模作样地浅眠,朦朦胧胧睁开眼来,不知所云。王援一副无语望天的表情,替他答了:“没有吧,人家大一结束打包走人的,四级过了吧。”
老师盯着这一块有段时间了,闻言踱过来,居高临下:“陈扬当年考了六百三。”
叶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过去不再说话了。
陈扬离开了校园整整三年,当初的同学刚好全部毕业,自然他就形单影只了。但男生的群体里加个人终归简单,当天下午就有好事者到处发短信召人去打球,欢迎陈扬加入物流专业。
叶祺原本有约,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于是下课后跟王援他们一起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不得不掏出手机给盘尼西林打电话:“喂,我。”
盘尼西林姓林,是叶祺十几年的死党,知根知底。林同学名字非常拗口,像个稀有的西药名,小时候一来二去就被叶祺带头改成了盘尼西林,一叫就改不回来了。同一所高中毕业后,盘尼西林学了法语专业。
那边的背景一片嘈杂,肆无忌惮地吱哇吱哇,叶祺凝神听了一会儿,只听懂一小半。可见他这个辅修专业是法语的半调子,怎么都不能跟人家正经专业的比。真是……人比人得哭,货比货得扔。此时多少因为即将爽约而心虚,没打断他。
好容易稍稍安静一些,叶祺言简意赅把话说明白了。盘尼西林倒是爽快,笑嘻嘻地:“没事儿,本来我也……”
“嗯”
那边忽然支吾了,声音忽远忽近:“那个……外教还在我旁边……我……voir(法语:再见)。”
想想也知道那小子又拿了个手机伸长收缩手臂,假装信号不好。那幅场景确实滑稽,叶祺心里暗笑了一阵,干脆把电话摁掉了。
刚才问了老师几个问题,到操场就比大多数人晚了一会儿。他们四个人刚扔在篮架下加入战局,却远远地看见一辆军用吉普扬尘而来。
叶祺眼尖,白底红字的牌照和开头字母看得一清二楚。南京军区总部开出来的车。
余晖打在猛然停步伫立的陈扬身上,英气逼人,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叶祺居然觉得那是某种可称之为“静美”的景观。
车在篮球场边停稳,副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穿常服的年轻军官,即使不经意也站得笔挺。这么年轻,居然是个上尉。
陈扬漫不经心拍着球走过来,路过叶祺身边时从背后反手过给了他。
“陈扬,你跟我回去一趟。”
陈扬面无表情:“哥,不是说好找人不要找到学校里么。”
上尉皱起眉头:“家里确实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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