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的笑话还真多,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你很正常啊。”
他:“正常人不会被关在这里的,他们说我妄想症,虽然我的确不记得了。”
我:“有人发病期间的确是失忆的,可能你就是那种失忆的类型吧?”
他:“谁知道呢,反正就关我进来了……关就关吧。”
我:“你还真想得开……”
他:“那怎么办?我要是闹腾不就更成精神病了?还是狂躁类型的,那可麻烦了。你见过重症楼那些穿束身衣的吧?”
我:“见过,勒的很紧。”
他:“就是,我可不想那样。”
我:“别人跟你说过你发病的时候什么样吗?”
他:“嗯……说过一点儿,他们说我有时候缩在墙角黑暗的地方,自己呲着牙对别人笑,笑的很狰狞……”
我:“那是妄想症?”
他:“反正都那么说,但是没说具体是怎么了。也没说我伤害过谁,幸好,否则我心理上会愧疚的。”
我:“你现在状况还不错啊,应该没事儿的,我觉得你快出院了。”
他:“出院……其实,我觉得还是先暂时不要出院的好……”
我:“为什么?外面多自由啊。”
他停下了脚步,犹豫着什么。
我也停了下来:“怎么了?家里有事儿还是别的什么?”
他咬着下嘴唇:“嗯……其实……有些事情……我没跟别人说过……”
我:“什么事情没跟别人说过?”
他犹豫不决的看着我:“其实……我记得一些发病时候的事情……”
我:“你是说……你记得?”
他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好像下了个决心,然后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知道狞笑的那时候是谁。”
我:“那时候不是你吗?”
他:“不是我,是别的东西……”
他的眼里透出恐惧。
我:“东西?什么样的东西?”
他:“在小的时候,我经常和院里的几个孩子一起玩儿。因为我比较瘦小,所以他们总是欺负我。有一次暑假,我们在隔壁那个大院玩儿的时候,发现一个楼的地下室不知道为什么敞开着,他们决定下去探险。”
我:“那时候你多大?”
他:“大约七、八岁吧。”
我:“哦……然后呢?”
他:“我们就分头去找破布和旧扫帚,把布缠在扫帚上,点着了当火把用。因为地下室的门很窄,我们只能一个一个的走下去。我故意走在中间,因为害怕。那种地下室里面都是楼板的隔断,看着很乱。地下一层还能看到一点儿亮光,所以觉得不是那么吓人,后来他们说去地下二层,我说我想回去了,那些大孩子说不行,必须一起,我就跟着他们下去了。地下二层转遍了,又去地下三层……”
我:“那么深?一共几层?”
他:“不知道,可能是四层或者五层,因为地下四层被积水淹没了,下不去了,只能到地下三层。就在地下四层入口的看着积水的时候,不知道哪儿传来很闷的一声响,我们都吓坏了,谁也不说话拼命往回跑。因为我个子矮,跑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一下子撞到了一堵隔断墙上,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我:“别的小孩没发现吗?”
他惊恐的看着我:“没,他们都自己跑了,我可能没晕几分钟就醒了,看到我的火把快熄灭了,我吓坏了,爬起来顾不上哭就拼命跑,但是那个地下室到处都是那种隔断墙,我分不清方向,迷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那里眼看着手里的火把一点儿一点儿的熄灭了,周围漆黑一片,除了我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我当时觉得头很晕,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你能知道那种感觉吗?被巨大的恐惧紧紧抓住的感觉,不敢喊,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就那么僵直的站在那里。”
我觉得头发根都乍起来了。
他:“过了不知道多久,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的,我隐约听到有小声哼哼歌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听不出从哪儿传来的,但觉得四面到处都是。那时候我已经吓傻了,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但是却一动不能动,就像梦魇一样,把我定在那里。在我觉得我快崩溃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摸我的脚,不是一下一下的摸,是不离开皮肤的那种摸,顺着我的脚,摸到我的小腿、大腿、身体、肩膀、然后在我的脖子上停了好一阵,就是那种似有似无的摸,我感觉那似乎不是手,形状是个什么东西的爪子,很大……我那个时候全身都湿透了,眼泪不停的流下来,但是根本喊不出来,也动不了……我最后只记得那只爪子扒开了我的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眼里含着眼泪,身体在颤抖着看着我:“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抱着双肩慢慢的蹲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着。
我急忙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了,没事儿,别想那么多了,那应该只是个噩梦……” 我左右张望着,想看附近没有医师和护理人员。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抬起头,呲牙狞笑着盯着我:“其实就是我啊!”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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