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瓦一家被河水的暴涨和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的停泊耽误了,他们已经不指望能按时把木材交出去了。
大家都在干活,晚上就着煤气街灯和马灯的灯光干到很晚很晚。
十一点钟,船上装载的所有木材都堆放到了码头的沿河栏杆底下。
因为细木工匠杜巴克的车子没有来,他们就睡觉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充满了铁链的吱嘎声,船壳板的爆裂声,船与船的撞击声。
南维尔美人号被摇晃得快散了架,像一个受尽折磨的病人一样发出痛苦的呻吟。
根本就不能睡着。
路瓦老爹,路瓦大妈,维克多和阿奇帕若天刚亮就起来了,把孩子们留在床上。
在夜里塞纳河的水位又上涨了。
它像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在低沉的天空下,绿色的河水咆哮着往前冲。
码头上没有一个人。
河里没有一条小船。
一些房顶和围墙的碎块随着河水奔腾而去。
在桥的那边,巴黎圣母院模模糊糊地呈现在雾中。
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了,河水已经越过了较低的港口护墙,细小的浪头舔着木板的一端,成堆的木材已经垮下来了。
弗朗索沃、路瓦大妈和杜巴克在齐腿深的水里装车。
突然,旁边发出了一声巨响,把他们吓坏了。
一条载着砂石的平底驳船链子断了,撞到码头,从船头裂到船尾,开始下沉。
水面先是破开,接着是一阵湍急的旋涡。
正当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不能动弹的时候,他们听见背后传来叫嚷声。
南维尔美人号的链子被震开了,它在离开岸边。
路瓦大妈发出一声惨叫:
“我的孩子们!”
这时,维克多已经冲进了船舱。
他再出现在甲板上,把最小的孩子抱在怀里。
科拉丽和弥弥尔跟在他后面,他们全都朝着码头伸出了双手。
“接住他们!”
“一条小船!”
“一根绳子!”
怎么办?
靠游水不能把他们一次全都带过去。
阿奇帕若吓坏了,从船头跑到船尾,惊惶失措!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靠岸。
面对这个失去理智的人和这些啼哭的孩子,维克多感到自己有救他们所必需的力量,他临时充当了船长。
他下达命令:
“快!扔缆绳!
“赶快!
“抓住!”
他们努力了三次。
但是南维尔美人号已经离码头太远,缆绳落在了水里。
于是,维克多朝船舵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别怕!我来对付它!”
果然,他猛地一扳舵柄,纠正了航向,船侧着身子顺流而下。
在码头上,路瓦紧张得要死。
他想跳到水里去和他的孩子们在一起,但是杜巴克拦腰抱住了他,路瓦大妈则用双手蒙住了脸,她不敢看。
现在,南维尔美人号航行稳定,以拖轮的速度朝奥斯泰利兹桥疾驶而去。
维克多沉着地靠在舵柄上,他边掌舵,边鼓励孩子们,还边对阿奇帕若下着命令。
他相信一切都会平安无事,因为他驾着船笔直地朝悬挂在主桥洞中间、指示航线的那面红旗驶去。
但不知道桥洞的高度是不是够高,是不是过得去,上帝保佑!
他看着桥迅速地接近。
“用挠钩,阿奇帕若!科拉丽,你别离开孩子们。”
他使劲扳住舵。
他的头发已经感觉到了桥洞里呼啸而来的风。
桥洞到了。
受冲力的推动,南维尔美人号发出一阵可怕的响声,消失在桥洞里,在它消失在桥洞里以前,聚集在奥斯泰利兹桥上的人们看见装着木腿的水手用挠钩没有钩住,肚子贴地栽倒在船上,而那个掌舵的孩子在大声叫喊:
生活是艰苦的(2)
“钩住!钩住!”
南维尔美人号到了桥底下。
在桥洞的阴影里,维克多清楚地分辨出嵌在桥墩里的那些巨大铁环,还有头顶上的拱顶的那些接缝,还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座的桥,桥孔里现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
接着,远处的天际突然变得开阔了,如同刚从地窖里出来,一下到了户外,立即感到头晕眼花,头顶上是一片叫好声,眼前是天主教堂,看上去像一艘抛锚在河边的军舰。
船猛然停住了。
几个管桥的人成功地抛下一个钩子,钩住了船沿。
维克多朝缆绳奔过去,把缆绳结结实实地拴在钩绳上。
大家看见南维尔美人号掉过头来,被缆绳牵着打旋,屈服于托拽它的新的力量,载着一伙孩子船员和十五岁的船长,慢慢地靠上了图尔内尔码头。
啊!晚上,所有的人聚集在船舱里,中央是冒着热气的炖肉,多么令人高兴啊!——这一次锚抛得很扎实,缆绳系得很牢固。
小英雄坐在上座,也就是船长的席位上。
早上,在情绪的急剧波动以后,大家的胃口都不太好,然而危难过后,一个个都心花怒放。
大家都轻松地谈笑着。
夫妻俩还隔着桌子相互眨眼睛,好像在说:
“哎!如果我们当时把他送回警察分局去,现在会怎么样?”
路瓦老爹笑得合不上嘴,眼里噙着泪水扫视着他的儿女们。
他们兴高采烈,就像南维尔美人号的船帮上连一个窟窿也没有了,就像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
船主用拳头擂维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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