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只顾吃他的,对父亲凑在他耳边的大声吹捧不理不睬。
干旱持续了四十多天。到下大雨的时候,山坡上最上面的一丘禾苗终是没能救活。幸好坡田的面积都不大,那一丘才一分多田。其它田里的禾苗保是保住了,但那几丘靠担水维持过来的,因为发兜(一根秧苗长出好几根来叫作发兜)时供水不足,一兜才发了五六根,比正常根数少了一半,到时肯定要减产。
旱地里的农作物也干死了好多。石塘这一带是沙土地质,经不起干旱。红薯藤只长了尺来长,黄豆荚都是扁扁的,辣椒树可以当柴烧了,而一畦畦的落花生地里像是被人放了几把火,这里一片那里一片的焦黄,只剩下一些被焦黄分割开来的小片绿色。
萝卜白菜干死了,青辣椒本来每年要吃好几个月的,现在也没有了,吃菜成了大问题。大水塘里还剩下一塘底放不出来的水,家家户户就在周围半干的塘泥里撒上些萝卜白菜种子,每天提了水桶从塘底舀水去浇。浇出一点菜苗来,每餐拔几根回去打点菜汤下饭。
种来喂猪的鹅菜被干旱折磨得奄奄一息,寄生的菟丝子此时趁火打劫,疯狂蔓延,很快就把所有的鹅菜都缠死了。猪们失去了口粮。本来在猪食里还要煮一些米的,但眼看着粮食要减产,米是肯定不能再喂了。地里又没有了鹅菜,龙奎只好让义伟背个背篮,每天跟着小红和小兵一起到处去寻猪草。时令已近初秋,能寻到的不过是些生命力强的蒿子、磕碰草之类,煮熟了还是苦,猪们不爱吃。这样喂下来,春天里买回来的两只小猪,到现在好几个月了,却比隔壁彭十家那条老黄狗大不了多少。
干旱一过,转眼就是中秋节。丽玲夫妇带着儿子强强回娘家来。强强比忠义只大一岁半,他满屋乱跑能说会道,特别惹人喜爱。此时他正满屋子追赶外公养的那几只肉兔,兔子拼命逃,跳跃时后脚掌在泥土地板上甩得“叭叭”响,强强笑得脖子通红。
丽玲走到摇窝边抱起忠义,把他高高地举起来:“哟哟哟,好久没看到我侄儿了,你还记得姑姑吧?”
忠义对这个陌生人的突然举动竟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他既没有像有些孩子那样认生,哇哇大哭;也没有像另外一些孩子那样喜生,见到陌生人就咧开嘴笑。他不哭也不笑,手脚也不挥舞,眼睛也不看人,视线空洞洞地落在空中。
丽玲觉得有些奇怪。她盯着忠义的脸看了半天,然后把他放到床上,两手扶着他试图让他坐起来。忠义海绵似地往后倒了下去,却还是没有哭。
“又哥,这忠义伢子不会是有么子问题吧?”丽玲回头问正在吃早饭的龙奎。
“有么子问题呀,上好的(方言,好好的)。”龙奎头都没抬。
“‘七坐八爬,十个月的伢子叫爷。’他现在八个月了吧?怎么还坐不稳啊?”丽玲双手握住忠义的两臂又把他拉起来,孩子软软地只是往后倒。
第二十二章,没人要的猪
“有早有迟的,你大哥九个月才会坐,后来还不是一岁就行得。”贺十婆子接腔。
“是呀,都说走得迟的长大了个子还高些哩!你大哥不就比你又哥高?”贺十老头也说。
丽玲想说我大哥高是因为他不是我们家的种啊,但她没有说出来。她把忠义放着躺下,又仔细在他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这伢子有点么业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啊?”龙奎有些不高兴了,“现在还小,又穿多了衣裤,到明年春上你再看,比你屋里强伢子只会强不会弱!”
丽玲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也已经记不清强强到底是什么时候能坐什么时候能走的。可能这忠义伢子是真的没么子问题哩,也许是我多心了。
不久后大队(虽然人民公社早已解体,但人们还是习惯于把村称为大队)妇女主任来过一次龙奎家,她是来动员义伟去上环的。其实这时义伟的肚子已经有点大了,但因为是深秋天气,义伟穿着宽大的罩衣,妇女主任竟然没有看出来。龙奎答应着:“好,好,下个月我就带她去。”
上环在时间上有要求,一定要在女人月经干净之后的第几天。而月经这件事,人家要不说,谁也不知道别人到底来了没有,或者来了有几天了。所以计划生育再严,妇女主任也没办法直接拉别人去上环。何况义伟这样一个女人,她自己不知道日子,要一个庄稼汉去留心记着堂客来完月经第几天了,这确实有些难度。于是又拖了几个月,龙奎当然没带义伟去上环,妇女主任却也没有怀疑,可能她以为龙奎一直没有逮到合适的日子。
这一年的农历年底村里开始有私人收猪,收了运往广东。这收猪的人会在某个傍晚先走村串户看好各家的猪,他认为重量已经达标的就告诉你明天早上几点钟,送到街上某个店铺门口,有卡车在那里等。
这天收猪人来了,龙奎好不容易等到他脚步匆匆地来到自己家的猪栏门口,便高高兴兴地跟过去搭腔:“九哥,你看着么子样?”
九哥手里永远拿着一根打猪用的长竹枝。他在两头猪的屁股上分别打了两下,嘴里“shi——shi——”地赶着,猪们哼哼唧唧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九哥又打着它们走了几步,自己躬下身歪着头瞧了瞧,回过头对龙奎说:“太细了。”说完转身就走。
龙奎跟在后面追上去说:“不细吧?九哥。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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