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此时杀了我,天下会乱。”李淳道,“即便你手握藩镇节制之权,他们也都听你的话,你也不会反。”
凤集默然片刻,叹道:“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臣也不会引颈就戮,陛下要逼得太紧,臣还是要反抗一下的。”
李淳恳切道:“子羽,你我君臣一场,朕一向倾慕你的才华人品,无论你说的话多么大逆不道,朕都没有责怪过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妖怪,伤了你我君臣的感情?何况不论君臣,单以你我多年的情分,你也不能眼看着我被怪病折磨到死罢。那个妖怪的血能救我,只有你能取到他的血,请你帮帮我。”
凤集看着李淳,无奈道:“陛下是从何处听来这种无稽之谈的?永嘉是妖怪没错,不过他的血并不能治病,倘若能治陛下身上的病,我怎么会隐瞒不献?”
李淳低声道:“他的血或许不能治病,却能让人长生不老,只要不死,便是病不能彻底好了,又算甚么?”他语气渐渐加快,“子羽,喝了那妖怪的血,你我都能长生。原先你不是担心我的后世子孙未必都像我,而后世的臣子也未必代代都有魏徵那样的贤臣么?只要咱两个喝了永嘉的血,这些就都不用愁了,你我君臣相得,便可给天下百姓一个长长久久的治世。这难道不是子羽一直想要的么?”
凤集微微摇头:“月盈则亏,这天下便没有长长久久的圆满。陛下想要的,以非人力所能及,即便喝一百只蚩尤的血,也做不到。而且这个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陛下如今已将天下视为自己一家之物,如此的长长久久,真的是天下人想要的么?”
李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好,就算是天下人的天下,总要朕来管理罢!当今之大唐,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比朕更好的皇帝么!朕能经营一个治世,就能经营更大的盛世,只要给朕足够的时间!可是如今朕就要没有时间了!”他目光灼热,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凤集,“永嘉是个蚩尤,吃了蚩尤的心头血便能够让朕延寿百纪,子羽,你不愿意朕长生不老,可以,只要能多给朕一点时间就好,朕不想天下未定就遗憾死去!只要那只妖怪一滴血就好!子羽,你要明白朕的心意!”
“人的贪念,永远无尽无休,陛下得了第一个百年,便会希望有第二个百年。”凤集定定地望着他,“善始者繁,克终者寡。帝王的无尽长生,便是黎民的无尽灾难。陛下,您要求的,臣,做不到。”
李淳的脸色铁青,他坐回座位,重重吐出一口气,喝道:“李继恩!”
李继恩应声入内,李淳吩咐道:“把人带来。”李继恩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殿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殿门吱呀一声向两旁打开,只见门外石板地上,密密麻麻跪着高矮胖瘦男女老幼数十人,旁边一人拱手侍立,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王希平。
凤集心中一片冰凉。
是王希平。是他。
真正能置他于死地的,原来并不是他时刻提防的皇帝,而是他。
这群人里,有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姊妹,有他当年费尽心思保下的顾家旁支遗孤,有陶宣留下的母子二人,还有座师门下仅存的几个同门。
这些人,有些是天下人都晓得和他有关的,有些,则是完全的秘密,只有王希平和他少数几个人知道。可是此时,一个不落的都在这里了。
“朕再问你一遍,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一日不答应,朕便杀一个,看着人挺多,足够子羽犹豫好些天了。”
凤集用力闭上眼睛:“这些人都与臣毫不相干,带来作甚。”
李淳冷笑道:“毫不相干?好啊。”他扫视了一下阶下众人,指着一个人,“就那个,带过来。”
羽林军从人群中揪出一个少年,推到了人前。人群骚动了一下,羽林军明晃晃的刀子下,却没人敢反抗。
李淳问道:“这人是甚么人?”
王希平躬身答道:“此人姓柳,柳凤溪,是柳家嫡支第四子。”
李淳看看那个少年,又看看凤集,道:“嗯,果然长得有几分相似。”他微笑着问那少年,“多大了?可曾启蒙读书?”
那少年几乎要哭出来,强忍着泪答道:“回禀陛下,草民今年十年有二,随着冯谷友老先生读书。”
“冯谷友?他眼光甚高,你居然能拜入他的门下,想来学问是不错的。”李淳笑了笑,道,“切了他的右手。”
如狼似虎的羽林军按住了少年,少年大哭挣扎起来,人群中一个老者扑倒在地,用力磕头,求道:“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随着众人嘶声裂肺的哭喊,羽林军的刀子重重落下,骨肉分离,少年手腕处血如泉涌,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是他嫡亲的阿弟。
一身而已,原来,原来只是自己痴人说梦。
凤集重重跪了下去:“陛下,你如今所作所为,与桀纣何异?史书上,将会怎样评价这样的陛下!”
李淳咬牙道:“若朕如了愿,史书便都由朕来写!”
他的亲人,他的同门,他庇佑的人,在那里哭喊着,哀求着。他们并不知道皇帝要凤集去做甚么,只晓得只要凤集一点头,他们就都活了,凤集不点头,他们就会死。
无数声音像刀子一般割裂着凤集的身体,他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陛下,容臣考虑一下。”
李淳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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