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讲依然陌生,她对车子行驶在哪条路上一点概念也没有,可是她的心空空荡荡,躺在才认识的一个陌生男人的车子内,竟然没有任何恐慌感
祁家骢的手机时不时响起,多半都是工作电话,他一边开车,一边接听,讲话十分简捷。他在接了一个电话,讲了两句后,突然将手机从中间递过来:“祁家骏打来的,你接听吧。”
任苒没有接,拿左手遮着眼睛:“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讲话。”
祁家骢收回手,对着话筒说:“你都听到了。”停了一会儿,他带着点儿嘲弄地说:“注意你的礼貌,祁家骏先生。对我来讲,她是任教授的女儿,我现在送她,是回报任教授对我提出的法律上的建议。而你对我来说只是路人,没有任何意义。”
他将手机丢到仪表盘上,继续开车。
任苒完全不关心他们在电话里到底讲了什么,她只一动不动躺着,尽管充满愤怒、伤心、自怜、疼痛,可不知道是体力已经被这一场发作消耗殆尽,太过疲惫,还是那点麻药犹有余威,她竟然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任苒再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黑暗,她大吃一惊,摸索着身下的皮质椅套,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待在哪里。
祁家骢并不在车上,她坐起身,从降下的玻璃窗看出去,发现车子停在本市著名的一个天然湖泊边,湖岸边垂柳依依随风拂动,祁家骢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抽着烟,昏暗的路灯照在他身上,他依然姿态放松,似乎完全不介意需要在这里坐多久。
第三章(上)
任苒下了车,拖着步子走过去,坐到祁家骢身边:“谢谢你。”
“别客气。”
“你没见过像我这么任性的人吧。”
“年轻女孩子有任性的权力,不过,”他自己吐出一口烟雾,笑了,“我确实没见过哭得像你这么伤心的。”
任苒怔怔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暗沉湖面:“我真的很难过。”
“我明白。现在好受一点儿了没有?”
“不知道,不过再哭不出来了。”
“慢慢你会发现,不管多难过的事情,也是可以挨过去的。”
“真的吗?我很怀疑你的理论。”任苒惨淡地笑,“我妈妈两年前去世了……”
她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跟一个陌生男人讲起这件事。可是她的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再不讲出来,她有承受不了的窒息感觉。
祁家骢只轻轻“唔”了一声,并不多说什么。黑暗中她也不去看他的表情是礼貌的敷衍还是漠然,顾自讲下去。
“她得的是癌症,据说那种癌症只要治疗得当,康复的机率还是很高的。可是她挣扎了四年,还是……她去世的时候,只有42岁。”
那段漫长得如同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重新回到任苒眼前。
不同医院的病房,妇科、肿瘤科、外科、放射科……各科专家会诊,进进出出的医生,点点滴滴落下的输液药水,刺鼻的消毒气味,面无表情的护士……
她在恐惧中偷偷找来病历,辨认如同天书一般的病情诊断,再悄悄去图书馆和网上查资料,对照那些专有名词,努力想弄懂其中的含义。随着治疗的过程,她有时满怀希望,有时又绝望,握着祁家骏的手失声哭过后,在带着怜悯的亲友面前强作镇定,清楚意识到勉强微笑的父亲其实神情惨淡……
“我很伤心,不过,我不管怎么伤心也知道,妈妈走了,不可能再回来。她希望我好好生活,我如果慢慢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伤心了,想着她的时间没以前多了,她也不会怪我,反而会为我开心。”
“这样想当然是对的。”
“我以为我爸爸跟我一样伤心,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妈妈,我也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触动他。听他的话,搬家来这里,远离让他伤心的地方。可今天我才知道,我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小姐,不要太偏执。一个丧偶的男人再找女朋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祁家骢扔下烟蒂,拿出另一只烟点燃,打火机火焰瞬间一亮,衬得他清瘦的面孔依旧没什么表情。
任苒咬牙冷笑一声:“真的吗?如果这个男人是在他妻子还健在时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呢?如果他一直欺骗他生病的妻子,甚至是眼睁睁等着她死,好给另一个女人腾出位置来呢?”
祁家骢默然一会儿,淡淡地说:“抱歉,我没法按你的要求对这种事情做道德评判。”
任苒猛地想起他身为祁家私生子的身份,一下闭紧了嘴唇。
祁家骢吐出一口烟雾,回过头来看着她,神态冷静:“祁家骏想必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种事,阿骏不会随便跟人讲。”
“是呀,这是他家的家丑。看来每个家庭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你赶在今天一下子知道了成人世界这么多罪恶,难怪受冲击。”
任苒被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你总是这样漠视别人的痛苦吗?”
祁家骢笑了:“不然怎么样?我要跟你来一个痛苦比赛,证明我比你更惨,才算安慰你吗?”
任苒勃然大怒,站起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你的脚不能用力,等我抽完这只烟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
“得了,别任性,就算不要我送,你也欠我的情了。再怎么说,是我送你去的医院,我的车、我的衣服全被你弄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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