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涿光山围在山下,一直潜伏在山中的白蔓君与他里应外合,打开山门,领着涿光山弟子冲入山来,他才意识到大势已去。
狱法山如今群龙无首,山中上下人心不定,基本还未做什么抵抗,便被涿光控制住。
周乐圣剑法虽高,到底与任白虹差了一辈,力战不敌被卜中玄拿下。
而师弟妹们年幼,整个狱法山几乎不堪一击。
周乐圣曾想见一见涿光山主,然而此时,他原有的好奇早已被愤怒、屈辱所取代。
实则他也未见得对方真面。
任白虹坐在他那顶平肩舆中,由四名青衣小僮抬着,身边是卜中玄。
二人相隔薄纱,周乐圣被两个涿光弟子将手折到背后,押解到肩舆前。
声音飘出肩舆,轻得没有一点份量,周乐圣之前动过武,翻涌的气血还未回复,耳边似有轰鸣,对周遭声音听不太真切。
“何一笑竟当真不管你们了?”
周乐圣对这位师父原本就没什么期望,也就不会真有什么失望,只是觉得辜负了大师兄临终所托,连心笙也被对方抓住,心中满是自责。
想及此,他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求早些死,省得还要看之后惨况。
孰料任白虹道:“现在还不杀你。我不信何一笑当真无情至此,连弟子性命也不管,”又道,“你师父现在在哪?”
周乐圣不答。
任白虹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中玄,我们走。”
周乐圣动不得,眼睁睁看着这顶肩舆朝峰顶飘去,心里产生了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若师父真疯了,与他拼个两败俱伤也好。
此次来的不止涿光山,除了原本潜藏在山中的白蔓君,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刻,任白虹便通知了姑射主人,二人约定于此会面。
他到了,对方来迟一步,但想来也快了。幸而何一笑似真疯了,扔下了狱法,也扔下了徒弟。
无人得见的肩舆内,任白虹左手摸上剑柄,心道,纵是真疯了又如何?该报的仇,总要报的。
此时已入夜,但四个小僮脚步轻灵,在山道上如履平地,不一时便望见峰顶。
任白虹道:“停。”
肩舆停在原处,卜中玄卷起衣袖,俯身扛起,低声道:“师兄坐稳了。”
任白虹不常笑,因而连笑起来的时候也轻得听不见:“……好。我听你的。”
他听说过无数次有关天泉池水的传闻,却是头回亲眼见着。
“倒不见什么出奇的。”
卜中玄来前便知道了此地情况,听了这话也未犹豫,到了削壁前,将肩舆放下。
任白虹道:“白蔓君没出现,我怕他别有用心。你开机关时小心些,何一笑纵然真疯了,也不是易与之人。”
卜中玄打小听这位师兄的话,打开机关时分外小心。
机关门才开了道缝隙,便有火光透出,任白虹耳朵好,听见里面声响不太对。
他年岁长,这三十年虽清心寡欲,再推前却是个极受欢迎的人物,因而一下便听出那喘息声中饱含情欲。
江逐水已经死了,他暗忖。再听见这情动之声,只觉毛骨悚然。
“谁!”
肩舆落在门内,任白虹看见何一笑披头散发,衣襟大敞,转过来的脸上神色狰狞吓人。
他动作却快,第一时候便拿被褥将怀中人裹了,只漏出一缕漆黑长发。
任白虹道:“我们也算老朋友。前不久才见过面。”
何一笑将怀中人全身上下都裹严实了,方道:“滚出去!”
任白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来了便不会走。只是没想到,你竟连死人也不放过,当年江卧梦的尸身莫非也……”
何一笑模样不对,但看来还是有些清醒的。
青娥剑放在榻边,他随手拔出,一剑斩下,也不看到底伤到人没,又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出去!”
卜中玄原本要挡,任白虹先出了手,剑也未出鞘,便将剑气化了去。
他原先有些怀疑江逐水是否当真死了,然而他知晓对方从不在徒弟面前拔剑的习惯,此时既然无所顾忌,便是说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剑连你原先五成功力也没,”任白虹道,“我今日来,新仇旧恨暂且不提。何一笑,你狱法坐拥天泉三百多年,有哪个窥破其中奥妙吗?你剩下几个弟子都在我手里,当真什么也不管了?”
何一笑丢开剑,只抱着怀中人,眼神愣怔,根本不听他说话。
他这般衣冠不整,神色恍惚,瞧得任白虹心有恻然,低声道:“真是个疯子。”
这人原先便有这名号,此时再说起,情形又大是不同。
任白虹最恨的人是江卧梦,何一笑于他而言,却似扎在心上的一根刺,在意的时候时时念着,如虫蚁噬心,这时见了对方这幅模样,刺忽然软了。
并非不恨,只是杀心转淡,有些微怅然。他见何一笑连剑也不要了,道:“中玄,我们走。”
卜中玄扛起肩舆,才提起脚,何一笑扭头看来:“你们怎么还不走!”
任白虹道:“我不管你真疯还是假疯,若再拦我,便不会留情。”
便在他说话间,室中四十九支烛火,一时为气劲所迫,微微摇曳。
卜中玄扛着肩舆往前一步,何一笑不耐扭头,随手挥出一掌。
他用剑,指掌上功夫算不得好,这一掌又劈得过于随心,任白虹言出必诺,并未留情,铿地一声剑吟。
一团剑光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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