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虹贯日练到极处,出手越多,越容易被看出破绽,我只有这一剑。”
何一笑忽道:“大师兄做事不受感情左右,从不留后患,我猜他那时内力耗尽,根本无力杀你。”
任白虹怔了会儿:“……即便真是这样,又如何?”
的确没有不同了。何一笑道:“你既已将白虹一剑练至这般境界,便不该再坐在肩舆里,否则你将自己藏起,这一生也破不开藩篱。”
任白虹垂首看手中洁白长剑,微微眯起眼睛。
“我发觉待在肩舆里不见人也好,谁也不知我在想什么,也不必猜测别人如何想我——多好啊。”
74、
何一笑从来是个嘴上也不饶人的,道:“你是没了胆。”
“是又如何?”任白虹一振手腕,将剑鞘甩至一边,“听闻暗道中有断肢重生之法,待我手臂长全,便还是当年的我。”
他笑道:“非生即死,今日我若死在这儿,也没什么可怕的;反之若我活下来……”
若他活着,自然是何一笑他们死。
剑意爆开的时候,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白蔓君与姑射主人离得较远,在一旁静观,当那道炽热如白焰的剑气出现时,二人心中俱是大震,那个瞬间竟什么也说不出。
世上没人见过真正的白虹一剑,任白虹常年坐在肩舆之中,出剑难免受阻,剑势多打了折扣。
可这一剑不同。他因为卜中玄走出肩舆,又被揭破身体残缺,绝了后路,此时此刻,或许是他三十年来唯一一次毫无保留的出手。
任白虹手中的剑洁白如雪,挥出之时,拖着丈长剑罡。冰室之中,比三九寒天更冷,当这一剑出现时,诸人甚至生出寒冰也将融开的错觉。
事实未达此种境地,剑光掠过的地面却有尺深沟壑。这一尺,并非凡俗意义上的一尺。此处是狱法禁地,汇聚一峰寒气,历经百年、千年,方成就这一座天然冰室,四面或脚下踏着的整块冰面,硬度堪比玄铁,超出寻常人想象。
任白虹一剑之威,恐怖若斯。
在场之人若有意,也可以放出罡气,却绝无这般长度,比剑身还长,因剑身与罡气同色,远观之竟似一把绝长的剑。
任白虹瘦削,此时再看,也似一柄剑。若在平常,他也挥不出这一剑,然而此时他内力沸腾到极致,没给第二剑留半分余地,耗尽全力与心血,才有这般决绝、惊艳的一剑。
江逐水心中亦是震撼,却比所有人更快反应过来——因为这一剑是朝何一笑来的。
他知晓师父即便接下这剑,恐也要受伤,到时对上白蔓君必定吃亏。恰好他与任白虹离得更近,不及细想,跃身挡在中途。
对面那一剑初时尚有内敛之意,随时间推移,剑意愈来愈盛,到江逐水身前时,已真正变作一团无法逼视的焰火,比烈日更耀目。
人眼脆弱,江逐水必须看清这一剑,任凭双眼如何刺痛,又不自主流下泪水,目光仍没半分偏转。
与师父相比,流波台之后,他见过白虹一剑,比三十年前才与任白虹动过手的师父更具优势。
视线渐渐模糊,在他眼中,这一剑却也与之前见过的那一剑重合在一起。江逐水静下心湖,软红绡在触上对方剑罡之时,头回发出嗡嗡低吟。
似哀鸣。也似不屈。
江逐水只知自己不能松手。
没有什么能阻他。白虹一剑不行,身后师父惶急的呼喊也不行。任白虹绝了后路,他的后路上却是师父,是万万不能让人过去的。
如同上次,两剑撞上,并无浩大声势,几近无声无息。劲力自两剑相交之处,冲入手臂,溯流而上,江逐水跌撞着后退,退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何一笑抱住徒弟,握剑的手本该是最稳的,此时却止不住发颤。
“逐水!”
江逐水眨了眨眼,眼前像罩了白纱,所有的一切随影而动,像铜镜中的虚像。
何一笑发觉快,在他面前晃手:“看得见吗?”
江逐水眼珠随他手动了动:“……看得见。”
何一笑松了口气。
若在平常,江逐水怕师父挂心,必定会瞒下。此时情形不对,他担心误事,道:“有些看不清楚。”
何一笑又提了心,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方道:“既然看得见,便说明眼睛没事,必定能养回来。有为师在,徒儿不必多想。”
江逐水如何不多想?此种时候,他不便与师父争执,只问:“任山主呢?”
何一笑轻轻拍了拍他肩:“没事。”
他既然这么说,江逐水猜对方情形比自己更糟。
那一剑是任白虹无留余力的一剑,很难说他那时想了什么。此时他外表并无伤口,但丹田内空空荡荡,经脉之中充斥软红绡丝丝缕缕的剑气,一点点侵蚀入脏腑。
几息之后,他松开了手中的剑,身形摇摇欲坠,目光溃散,以极慢的速度看过眼前景物。
何一笑看出他已在油尽灯枯的边缘。然而对方本不该这么容易败的,卜中玄的死对他影响太大,加上隐瞒了三十年的秘密被人揭破,他原本便不是个有勇气的人,早已没有多少生念。
任白虹看见那顶肩舆时,终于有几分清醒,踉跄着晃过去。
他走得慢,重心向前,仿佛随时可能一头栽下,却不曾停下,只是到底体力没了,离着三步时,仆倒下去。左手手指恰好触到轻薄的纱帐,任白虹力气用得稍大了些,将帐子拉了下来。许是神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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