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凶险,更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回来、带着他们自己的孩子。想到这里,雅各的心头不由一酸。二十多年来他和阿尔伯特为了尼克的婚姻大事煞费苦心,竭力为他营造正常的生活环境,鼓励他与女孩交往,免得他误入歧途。所以,雅各对与儿子分离早有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割舍自己唯一的骨肉。
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某个熟悉的旋律。侧耳细听,他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尔伯特正推门进来,见到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那音乐是……”
“那是你的大作啊。还记得么,我当年和杜波瓦小姐订婚的时候你给我写的华尔兹。”
“可他们怎么会有乐谱?”虽然阿尔伯特离开法国时携带了大部分雅各的歌剧作品,但雅各写的那些零散乐曲都在雅各自己的行李箱里,因为雅各被捕,那些乐曲连同那部被没收的《伊曼努尔》一起遗失在那混乱的革命中了。
阿尔伯特满脸得意:“是我凭记忆默写下来的。多好的曲子啊,我就交给乐团让他们演奏了。”
“什么时候?你是怎么记住的?”
“你写的曲子,我怎么会忘记呢?”阿尔伯特凑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默了很多呢,《伊曼努尔》、《革命进行曲》……遗失的那些乐谱,我差不多都补齐了,都是刚来美国的时候弄的。现在还都藏在家里的阁楼上呢。”
雅各听得震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从没说起过?”
“你不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了么?你说那些囚犯们在刑场上唱你的歌,结果你活了下来,他们却死了,所以你连音乐声都受不了,一听就会想到他们在断头台上。后来你总算恢复了,能听音乐,甚至能教音乐、指挥乐团表演,但就是无法面对自己的作品。直到现在,你都不愿再作曲,不敢向学生承认你自己曾是作曲家,讲欧洲音乐史的时候非要把你自己省略掉。”阿尔伯特说着说着,越发痛心起来,握住雅各的肩膀,“这么多年下来,雅各?莱格里斯这个名字在音乐界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所能做的,只有替你把你的作品保留下来。你想看的话,等回去以后我给你看,只愿你不要回家放火把阁楼烧掉。过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意识到了,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不是你音乐的错,相反,是你的音乐让他们在乱世中获得了宁静,安然死去。”
听到阿尔伯特急切而又炽热的话音,雅各有些颤抖:“我……我明白。”
阿尔伯特拉起雅各的手,打开休息室的门。外面的年轻人们正在音乐声中欢快起舞,旋转得最快的是尼克和玛丽安,他们如风般在舞池中扫过,衣摆灵巧地擦过一对又一对年轻夫妻和情侣,始终深深凝望对方的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你看,这才是你音乐的力量。”阿尔伯特在雅各耳边说道。
雅各掩上门,拥住眼前的爱人:“谢谢你。”离开法国以后,他逃避作曲已有二十多年,但阿尔伯特仍然相信着他……不仅是相信,他始终默默地守护、鼓舞着他和尼克,即使雅各对作曲的心理阴影也许令他失望,即使有很长一段时间尼克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岁月早已冲淡了雅各和阿尔伯特年轻时的激情,但在他们的脉脉温情背后,仍然蕴藏着最为深厚而又坚韧的爱意。
阿尔伯特拍拍他的背,松开他,伸出手:“雅各?莱格里斯,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跳华尔兹了。”
当年两人刚听说华尔兹的曲式、一起学着创作的时候,就是拿这首曲子练习跳舞的。在雅各那窄小的屋子里,他们关着窗帘,交替男女步帮助对方练习,恶作剧地故意踩对方的脚,但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在旋转中陶醉在对方的凝视里。此时,雅各望着爱人略显苍老的脸庞,阿尔伯特的双手已满是皱纹,但眼里的温柔和手中的力量依然如旧。他深吸了口气,握住阿尔伯特的手,一手扶住阿尔伯特的腰:“好吧。”
两人小心地迈开步子,慢慢熟悉了音乐的节奏。“我以为我应该跳男步。”阿尔伯特嘟哝着。
雅各笑了:“我是新郎的父亲,今天一天你都得听我的。……啊,你怎么踩我!”
阿尔伯特毫无悔改之意:“抱歉,我不太会跳女步。……喂,你跳男步怎么也踩我……”
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就这样在音乐声中有些笨拙地跳了起来,他们秘密的关系从未有机会见过阳光,但在对方的陪伴下老去已让他们心满意足。渐渐地,两人的说话声停了下来,脚步也慢了,漏了好几个节拍。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身体间的空隙合拢了。他们的华尔兹总是以拌嘴开始,却从来没有完整地跳完过一支。
休息室的门被悄悄地推开一条缝,尼克和玛丽安偷偷探头向里面望去。看到安静的屋里的景象,玛丽安瞪大眼睛,捂住嘴才没有笑出声来,转过脸压低声音对丈夫说:“天啊,果然像你说的那样!”
尼克一脸平静:“这根本没什么,想想我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的时候,比这要过分得多了。”
“怎么过分?”玛丽安好奇地问。
尼克看了她一眼:“我不能告诉你,这不体面。”
“我们已经结婚了!”
“好吧。”尼克叹了口气,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玛丽安的脸腾地红了,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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