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片龙形烫痕的,那是在他出生时,自己亲自用烧红的铁片烙上去的印记。
胸口一窒,心里泛上点点沉闷的疼痛。他避开杪冬的眼,沉声道:“睡吧。”
青衣人睡在外侧,杪冬睡在里侧。
杪冬紧贴着墙,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睛闭得死死的。
被压得青紫的皮肤在慢慢升温,从淡淡的温热一点一点到让人难以忍耐的灼烧的炙痛。
其实刚出生的婴儿痛觉是很迟钝的,听觉也不灵敏,可是那时候杪冬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句冰冷的,带着讥诮与不屑的——
“朕不杀他,朕会让秦家人亲自杀了他。”
然后,就是刻骨的疼痛。
或许是因为滚烫的烙铁,或许是因为不安与失望。
夜色浓稠得如研过头的墨汁,黑暗粘上杪冬的面颊,然后蔓延开来,将整个人紧紧包裹住,找不到一丝光芒。
素在哪里呢?
母后在哪里呢?
杪冬死死抱住自己,在浮浮沉沉的茫然中疲惫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雨奇迹般地停了。杪冬打开窗户,阳光一下子洒进来,照在面上暖洋洋的。远处传来人们欢欣雀跃的声音,杪冬听着,微微眯起眼。
堤坝守住了,暂时也没有爆发洪水的危险,可是杪冬和未矢却依旧早出晚归,整日混迹于灾民中,帮他们重建堤坝,或者修葺房屋。青衣人看着总是弄得又脏又累的两人,也只能无奈地皱皱眉。
甫子昱的队伍渐渐逼近,不期将至的消息惊动了整个黎县。
杪冬扛着修堤用的木桩,静静站在一边看人群涌动。
甫子昱要来黎县吗?杪冬疑惑了一会儿,却又马上释然了。是啊,有什么事顺帝总爱差遣甫子昱去办,毕竟,他是最受宠爱的皇子。
杪冬看着人们念叨着甫子昱时一脸的崇敬,弯起嘴角笑了笑。
母后,你看见了吗?
他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想要穿透这明媚的阳光,寻找到隐藏在云后面的那一张笑脸。
你的子昱不仅健康平安,还深受父皇器重,深受百姓爱戴。
这样,你会不会放心一点?会不会……稍微多想起我一点?
杪冬低下头,微微垂了垂眸。
“……那个梦……可以成真吗?”
那个关于幸福的梦,可以成真吗?
素,母后,如果用我一辈子的时光来为你祝福,上天会不会许你一个幸福美满的来生?
可以的吧?
一定可以的吧?
有人压低了声音谈论说二殿下迟早要取代那个平庸太子的啊,杪冬低下去的脸却闪着希冀的笑。
他扛起木桩,从兴奋的人群中匆匆走过。
第5章
杪冬本想在黎县多留几日,可是顺帝要回皇城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准备马上回宫。
杪冬对自己的易容技术很有信心,但顺帝实在是个厉害的人。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一长难保小园子不在他面前露了马脚,到时候只怕整个千尘宫都会被牵连。所以,要赶在顺帝之前回宫才行。
他向青衣人说了要走的事,青衣人站在窗边摇着扇子,轻轻瞥他一眼。
“很急?”那人问。
“啊,”杪冬垂了垂眼帘,“家里人会担心。”
撒谎。
青衣人用力握了握扇柄,没有答话。
虽然知道自己要回宫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定会找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这种简简单单的理由,不知为何,听上去隐隐有种被责备的感觉。
不受宠的太子,早就没有会为他担心的家人了。
那孩子,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心不在焉的杪冬没有在意青衣人的沉默,他走到门边,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说了句再见。
歪着头笑了笑,再转个身,人影就这样消失在门边。
再见。青衣人闭上眼,虽然眉宇间透着点点倦意,嘴角却慢慢勾起。
子阳,我们怎可能不再见?
夜色已深,千尘宫的烛火还在闪烁,无赦坐在桌边,像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默默等待。
灯盏里的火花幽幽跳跃着,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照亮了一角深不见底的思念,以及平日里隐藏的极好的,大概那人永远也不会发现的,禁忌的爱恋。
夜很沉,没有一丝风,门檐上杪冬亲手挂上去的风铃却微微动了动,响起了细小的空气震荡的声音。
无赦猛地站起来,一转眼就看见暗自思念的那个人静静立在门边,浅浅轻笑。
“无赦,”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啊,”高大的少年握着剑的手松了又紧,他强压下把那人紧紧拥进怀里的冲动,最终也只是无甚表情地应了一句,“殿下,你回来了。”
小园子还在睡着,杪冬要无赦不要吵醒他。
“让他睡吧,我先去洗个澡。”
无赦点点头,顺手从柜子里翻出换洗衣裳,杪冬接过的时候,鼻尖嗅到一点点阳光的清香。他眨眨眼,朝无赦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衣服转身跑进内室。
留在门外的少年偏开头,耳根微微泛红。
浴池里的水汽婷婷寥寥,杪冬对着模糊的镜子,用布巾蘸着纯酒一点一点抹掉脸上的伪装。
“杪冬”的伪装。
“甫子阳”的伪装。
略偏蜡黄的颜色慢慢褪下去,露出常年掩藏在颜泥下,柔嫩细致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皮肤。那样白皙的毫无瑕疵的颜色,甚至会给人一种暗暗散发着荧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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