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血迹像朵朵寒梅盛开,在这苍茫的天地里留下些许温热。
段尘带着药回来时,就心知不好,他失了一贯的冷静,疾步走进屋里,就看见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无澜,他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在看见段尘回来时尤为激动。
段尘小心谨慎地左右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埋伏后,才上前替无澜将口中的布拿下来,然而他刚一取下,就听见无澜惊恐地叫道:“小心——!”
段尘心里一咯噔,飞速后退,然而终究迟了一步,前方黑影一闪,他感觉眼睛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就陷入在一片黑暗中。
无澜飞快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一把扶住段尘:“你没事吧?”
段尘捂着眼睛没有动,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流下来,无澜顿时红了眼睛:“他们把重公子带走了,又在地窖里找到了我,设下埋伏说要请君入瓮。”
“忘尘师叔,你也有今天。”门外传来一阵快意的笑声,“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丧家之犬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明的缘故,段尘觉得他的听觉越发清晰,以至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这是无相寺掌门座下的一个外姓弟子,名唤符嘉,平日里和迦南走得近,对这个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师叔一向看不上眼。
“还是师兄你有办法,忘尘平日里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吗,现在连眼睛都没有了,还怎么瞧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嘲弄的笑声激不起段尘半分情绪,他说话时一如以往,带着轻蔑似的冷淡:“想不到,我佛门这种清净之地也出了这般欺师灭祖、背信弃义之辈,真是好得很。”
嘲笑声戛然而止,符嘉有些恼怒道:“忘尘,你都自身难保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包庇青鸟族的妖孽,杀害同门师侄,掌门派我等出来将你捉拿回去,你还是收敛下你的态度吧,等回去了,可就容不得你这般放肆了!”
段尘听见掌门二字,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原以为掌门会是一个理智聪明的人,当初降世之时,也是掌门当着佛门中人,给了他至高的礼遇,是以段尘虽对无相寺诸般看不上,对掌门却是足够尊重的。没想到,如今这位老僧也会听信小人的谗言,段尘说不上难受,但到底有些是有些失望的。
“把他带走!”
很快就有人应声上前,要抓段尘,无澜慌乱地想要制止那些人:“你们做什么!放手!”
“师兄,这个人怎么办?”
符嘉皱着眉狠狠地在无澜身上刮了两下,摆手道:“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废物,留着做什么?杀了吧!”
“符嘉,”段尘的声音里染上冷意,手中念珠一变,化作长剑握在他的手中,“想要动他,你先过我这关。”
他紧闭着双眼,已经干涸的血迹留在苍白的面上,无端多了几分狰狞,他面朝着符嘉,明明没有在看自己,符嘉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淬了毒的蛇给盯上了,后背阵阵发凉。
但他又不愿在师弟面前失了脸面,符嘉咽了口口水,故作强硬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一场无声的战场霎时开启,段尘刚失明,还未适应这般黑暗的世界,就要被迫与人动手,很快他就满身伤痕,符嘉看他身上血迹斑斑,突然有些担心回去不好交代,来时,掌门要求将段尘活着带回去,这要是让段尘伤的过重,半死不活的带回去,掌门看见了要怎么说?
好歹是掌门师弟,伤得太重恐怕不好,符嘉心里有些忐忑,左思右想,终是叫人住了手:“既然师叔你这般护着这个废物,那就一并带回去,等掌门处置好了。”
这大概是段尘此生最为狼狈的时候。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被人捆着拖回无相寺,又被按着跪在无相寺大雄宝殿前。
无澜望着前方无悲无喜的佛祖坐像,惶恐到无以复加,他们已经在此跪了三个时辰,没有蒲团,膝盖下面就是冰冷的地砖,无澜觉得自己膝盖以下快要失去知觉了,身上被捆着的地方又酸又痛。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忘尘公子。”
段尘沉默了片刻,冷声道:“连累你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澜却听出了两分歉意来,他软和了声音,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就是我担心重公子,他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段尘久久的没有说话,就在无澜以为他不会理自己时,又听见他说:“他暂时死不了,那些人要靠他寻找一些东西。”
“寻找青鸟族?”无澜记得自己好像听段尘和重云聊天时提到过这个名字。
段尘点了点头,就听无澜低声嘀咕道:“青鸟族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样,长生不死。”
“你从何得知?”
“因为我娘就没有活过来啊。”无澜的声音有些低落,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思绪一下变得悠远绵长,“我爹把自己的内丹给了我娘,我娘还是死了。我爹因为没有了内丹,很快也离开了我。”
段尘声音一震:“你爹是……?”
“嗯。”无澜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重公子便觉得亲切,因为我们还算是本家。我爹叫重晖,我娘沈无心,是南疆沈家的大小姐,当初沈家不同意我娘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我娘为了和我爹在一起,就和我爹私奔到了东洲,在这山林里隐姓埋名生活。我呢,原本叫重澜,我爹娘死后,才改名叫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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