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欲落的枝叶被埋在瓢泼大雨里,将天地处处都染上了霜。
田进之的生意越发不好。惯常卖不出去画的时候,王昉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穿着单薄的麻衣在秋风里瑟瑟发抖。
田进之就不一样了。文人虽固穷,可最不缺的就是傲骨。王昉每日把田进之的摊子摆在风口处儿也没见他打个喷嚏缩个身子,一幅堂堂正正,安坐悠闲的样子差点让王昉以为他在自己单衣里夹了棉花,吵着让田进之和他换一件穿。
等到馒头涨到四文钱的时候,王昉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要回去。”王昉狠狠咬一口馒头,盯着田进之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放心,还没到冬日,咱们冻不死饿不死的。”田进之乐呵呵笑笑,冷漠地拒绝了王昉。
“这穷酸地方,吃不饱穿不暖。”王昉撇撇嘴委屈道。心想爷府上用不完的银子,穿不完的锦绣,还有啃不完包子。干嘛要活受苦?
“吃不饱穿不暖可尚且苟延残喘好,还是出去没命好?”田进之眼里闪过一丝讽刺,静静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江南收成不好,不过是今年挨饿罢了。可若是人之战,死伤无数,可是连命都没了。这两个孰轻孰重?”
这短短几个月里,余容和王执剑拔弩张,外边早已经翻天了。
若是没撕破脸皮的时候,王昉对余容还有些利用价值。到了如今,除了拿他的性命威胁王执,他又还有什么用呢?
“你说过不是帮他们,我才愿意跟你来的。”王昉脸上一僵,恼羞成怒道。“他们打起来了你为何要把我带到这儿?我若是在京城,他们。他们。”
“他们会如何?”田进之直直看着王昉,嘲讽道。“王少爷觉得自己能让你爹甘于人臣俯首投降还是让别人看你一分面子将自己的命交出去?”
“我。”王昉嘴张了张,颓然坐在地上。脸上一片铁青。
他能干嘛呢?谁又会听他的呢?便是到了京城,也不过是被人当成待宰的羔羊,成为他爹的一块软肋罢了。
“可我便是逃了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王昉鼻子一酸,眼里涣散没了一点亮光,讷讷道。“门外和我一般吃不饱的人大有人在。活着尚且不易,不久,他们更会因为别人一己私利无辜枉死。”
“我救不了他们。”王昉擦了擦眼里氤氲的水汽,撇了撇嘴。
他们不过求个丰衣足食,哪怕安贫乐道也好啊。却只能随着金台碧瓦倒,身死又魂消,白骨青灰落在天地间,凄凄长艾萧。
救不了无辜的百姓,像带不走赵礼一样。无奈又无助。
“不让你看看他们的活法儿,又如何让你知道你们这些夜夜笙歌的富贵纨绔们有多混账?一个个眼里看不见别人,争权夺利,沾着人血馒头吃一个扔一筐尚不知足。”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田进之定定望着王昉道。
“你在骂我qín_shòu不如。”王昉呆愣愣地看着他。
“是。”
“那我该如何?”
“回去。”田进之攥着自己的袖子,清素的脸敛着眉道。“他们不能解的难题,你替他们解。”
作者有话要说:
刚跑出去又回来了。hhhhh
第35章绑架
“余容让我去找你的时候,是为骗你。想让你为了陛下对你爹倒戈。哪怕不倒戈,依着你任意妄为,也能让你爹自乱阵脚。”
青青松柏接山翠,残霞映日。田进之带着王昉骑着马踩着零零败叶,在呼啸的凛凛风里往北而去。
“我爹不会。”王昉皱着眉,紧紧拽着马绳道。
“必须让他会。”田进之说。“不能让他真的谴兵去往西北。西北之地,路途遥远,余容怕是设好了陷阱,准备请君入瓮。”
想要兵不解刃,必须将他们按在京城。余容势力不够,只要王执不出京城,余容便拿他没有办法。
关键是如何将王执拖在京城。便是赵礼迟迟不拨粮饷,王执若是对西北势在必行,也迟早会去。
“我们该怎么做。”王昉觉得自己被风吹得脑袋疼。
“制服老虎,得先把他牙给拔了。咱们从军权开始。”没了军权,王执便是想扑通也没有底气。
“虎符是我爹宝贝疙瘩。咱们不可能拿到的。”王昉觉得田进之疯了。虎口拔牙也不是这么硬碰硬的吧。
“听我的,我能治他。”田进之志在必得笑笑,温文尔雅的脸上轻轻勾了一抹笑意,像是阳光下消融的春雪。
田进之和王执认识的时候,王执尚没有太富贵,田进之尚没有太贫穷。不说志同道合可才情心智旗鼓相当总能凑到一块去。一别几十载,一个位极人臣,还想功高今古。一个平平淡淡,活得安逸自在。
这世上能从容淡定应对王执的,只有几十年前和他惺惺相惜,如今和他格格不入的田进之。
王昉连自己家府门都没进去,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萃红楼快活去了。
顺便邀了王玟,包下了整个青楼妓坊。还生怕余容来取他小命,让初平带着宁都侯的人围了一整条街。
“少爷想玩,咱们府里多好?又何必跑到外边担惊受怕?”初平一旁伺候着,颇有些弄不懂自家少爷又是哪一出。
王昉没理他,只猛灌一通酒,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活像个情场失意的浪荡子。
“府上哪里有温柔乡好?”王玟开了窗子,斯斯文文坐在旁边随意翻着还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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