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队正怕疾驰出城的颌曷人听见,声音压的极低,林言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冷笑一声道:“他们不是守城守傻了,是觉得周朝的人没有这个胆量,不会敢来偷袭。”
这个说法倒也合理,徐队正一脸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怒不可竭,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几乎是咬着牙道:“那一会儿就让他们瞧瞧,大周朝是不是都是一群胆小鬼。”
他们说话的功夫,城门里奔出来的颌曷守军也离他们不远了,人数不少,却并未有什么队形,整个队伍都松松散散的,领头的颌曷人骑马疾驰在最前面,离的越近,越能看到他们面上兴奋到扭曲的表情。
同样离的越近,领头的人也越能看清楚对面那群人淡漠甚至带着仇恨的眼神。
此时此刻,哪怕领头人再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下意识的勒停马匹,警惕的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等他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就见对面的人一夹马腹转瞬间与他擦身而过,他才将武器抽出来,就觉得颈间一凉,有什么炽热的液体喷洒出来,他面上还保持着愕然的神色,就渐渐坠入黑暗里。
随着林言的动作,一场大战彻底爆发,与此同时,平州的守城之战也越来越艰难。
这是颌曷重新发动进攻的第二天了,大概是真抱着反正已经暴露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心,进攻的形势越来越激烈,甚至有数次被颌曷的大军攀上了城墙,平州的守军险之又险的杀回去,虽平州还在他们手中,但伤亡却日渐增加,就连谢景安身边的宿卫也上了城墙防守,若非谢景安身份贵重,武艺不佳,完全没继承到原主的好身手,他真恨不得自己也上去。
又一次黑夜到来,与昨日不同,颌曷乘着夜色依旧与他们拼杀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夜色渐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才不甘不愿的退回去。
收到颌曷退兵的消息,谢景安迫不及待的去了城墙,此时平州城墙上正在战后清扫,受了重伤的士兵抬下去救治,轻伤的就草草处理一下依旧固守原位,战死的也有人收敛好尸体,抬下去放在一起,等待战事结束后一起下葬。
整个清扫的过程麻木且安静,就连受重伤的士兵疼的嘶喊出声也是克制的,明显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只是谢景安在看了后,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也说不出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有震感,有感动,有心酸,还有愧疚和后悔。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长相有些稚嫩,似乎刚成年的士兵被砍断了一条胳膊抬下去,这种愧疚和后悔越发浓厚,他突然想着,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肯和亲,不肯谈和,那么这些人是不是都不会死了?
这种想法一生出,就像涨潮了的海水一般迅速淹没了他,但经魏长史唤了他一声后,他就很快从那种情绪里脱离出来,只是到底心情很沉重,哪怕他逐渐学习身为一个藩王该会的喜行不怒于色,此时此刻也忍不住一脸阴沉。
魏长史从方才就察觉到谢景安的情绪不对劲,虽不能完全猜中他的心思,也能猜出五六分,斟酌了片刻,试探的道:“殿下可是在想……若是答应颌曷的谈和,或许就会避免此次战事?”
魏长史大约是怕人听到,声音压的极低,索性谢景安离他很近,倒也听的清楚,只是他没回答,眼睛抬起眺望着颌曷大军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长史看着这样平静又不平静的谢景安,没来由的心里忽的咯噔一声,正欲劝说或是安慰几句,就听谢景声音低沉的开口了,他道:“本王不后悔,也不愧疚,无论答不答应此次谈和,此战都不会避免,颌曷来势汹汹,本就将平州当做囊中之物,若本王真答应了谈和,那才是导致生灵涂炭,本王只是想着,大周朝何时才能强大起来,像□□时期那样,□□上国的威严无人敢犯……”
谢景安还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的说不出来,只化做一声长叹,望着颌曷方向的眼神也越发复杂起来。
这话谢景安敢说,魏长史却不敢非议,只敢在心里悄悄附和了几句,嘴上谨慎的道:“阻拦颌曷入关的三座城池皆在殿下所辖之内,别的微臣不敢妄议,但颌曷,微臣相信,只要殿下在一日,颌曷就不敢轻易犯边,百姓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安稳。”
谢景安知道魏长史是宽慰他,虽心情还是极为沉重,却也勉强笑了一下,以安他的心,道:“本王也相信会有那一天,不过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咱们跟颌曷的这些旧账,本王迟早都会算的。”
比起前几次颌曷攻城,这一次明显伤亡大了许多,但索性谢景安这次来平州带了不少草药,又将王府的医官全都带来了,虽医官没几位,但都是在莫州时学过缝合之术的,此时就派上了用场,谢景安又跟给林言准备药时一样,从淘宝买了些抗生素磨碎了让医官加进熬煮的药里,硬是将不少人抢回了一条命来,不过饶是如此,能守城的人也不多了。
宋良不得不将城中没从军的青壮和还算强健的罪奴集合起来,给他们分发武器,让他们也参与守城。
罪奴以往都是两军交战,最先被推出去当炮灰的,此次因他们是守城方,除了夜袭,其他时候并不敢开城门,以至于到现在才上战场。
连没受过正式训练的百姓和罪奴都开始守城,可想而知平州山穷水尽到何种地步,而前来驰援的三路大军若还迟迟不见踪影,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穷途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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