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就会逃走的鹿。你探寻无果,只好暂且放弃思索,继续往下说,说那些你想要跟雷米尔说的废话。
“他看上去很老。”你说,“我上战场的时候,他送我走。我走了,他没能走。”
雷米尔不说话,只是听着。
“我活下来了。”你说,“他没有。”
“老人过世,年轻人活下来,这是好事。”雷米尔说,“我们活下来了。”
是啊,你们活下来了。
仿佛一扇门砰然开启,你心中忽然一片敞亮。
你想要启示,你看见一望无际的原野。你想聆听神谕,雷米尔转过身来,对你开口。神明从不露面,但祂已经给了你指引,教廷声嘶力竭地勾画出无数条线,而天上的慈悲者缄默不言。
你寻求指引,以诺威尔逊的圣牌顺流而下。你恳求救赎,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得以学会向前踏出一步,自行选择,自己负责。你企图回去做一个了断,回去面对你的命运,结果一切波涛汹涌都在远方发生,在你知道以前,已经尘埃落定。年老的圣子离开,天地并不因此垮塌,天上的国接纳了他;年轻的圣子停留,天上的父不曾阻止你,也不曾阻止雷米尔。
命运不需要你遵循,发生的便是命运。神明悄然无声,这就是答案。
“你没事吧?”雷米尔小心翼翼地问。
你意识到自己在微笑,在发现这点的时候,你的笑容扩大,乃至大笑起来,你这辈子都不曾这样笑过。雷米尔一脸慌张地看着你,仿佛在担忧你是不是受刺激过度出了什么毛病。你对他摇头,告诉他你没事。
“这里是大平原东部吧?”你笑道,“你说的那个大峡谷,就在这附近吗?”
“应该是。”雷米尔犹豫着说,“我也没去过……你真的没事?老天,你不会趁我一个不注意就自杀去吧?”
“不会的,自杀是重罪。”你说。
“好的,现在我相信你没被人掉包了。”雷米尔翻了翻眼睛,看上去放松了一点,只有一点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就这样?”
“哪样?”你说。
“你不生气?”他踌躇道,“倒不是想抱怨,但我以为你会更生气一点。毕竟我……”
雷米尔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你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过了四天,那里已经没有什么痛感,只是略显僵硬——任何一个在这辆破车后座躺上几天的人都会浑身僵硬。后座地上有不少空瓶子,雷米尔给你挂了几天吊瓶,你没有脱水,也没有其他严重的问题。
“已经没事了。”你说,“只要吃点东西再使用一下祷言就会好。”
雷米尔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教皇呢?”
“我对此很难过。”你说。
雷米尔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你已经说完了。
“就,难过?”他说。
“我很遗憾。”你说,“他是个慈祥的老人。”
“不是……你几天前还一副一定要回去送死的样子!”他惊奇道,眼睛眨个不停,“这中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是神的旨意。”你说。
雷米尔睁大了眼睛,像是恼火,像是松了口气,又像觉得滑稽透顶。“天主全知全能。”你跟他解释,“祂不阻止,那便是默许。”
你离开教廷,你遇到雷米尔。雷米尔活过那些浩劫,他遇见你。你们相遇,相爱,携手成功逃亡,这其中所需的幸运车载斗量。神迹一直在发生,神纵容了你们。
雷米尔瞪了你好一会儿,最终好笑的神情占了上风,让他摇着头笑出声来。他抓着椅背笑个不停,笑出了眼泪,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你有病。”他笃定地说,“唉,我是搞不懂你。”
“可是你爱我。”你说。
“是啊。”雷米尔欢快地说,凑过来亲了你一口,“谁叫我们爱得死去活来呢。”
然后,你们再度启程。
雷米尔换了频道,收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放起庸俗的歌,唱着家乡,公路,旅店,还有心爱的姑娘。雷米尔吹着口哨应和,尖尖的爪子在方向盘上敲打着节拍。你坐在汽车后座,看着他的后背,还有车窗外不太平坦的土地。大平原上没有正儿八经的公路,这条土路由很多条车辙压成——哪怕没有预定好的路也没关系,往西边去吧,穿过大峡谷,向北或向南都可以。
稍后你们会停下来吃点东西,稍后你会爬到前座去,坐在雷米尔边上。雷米尔会教你开车,你们可以轮流开,这辆老旧却耐用的车,将会带你们前往不知名的彼方。
第三十九章
教皇之死震动了整个世界。
那一年的圣诞节被称作黑色圣诞节,教皇陛下过世,此后十字军再也不能下地狱远征,主战场又回到了地面上——是因为教皇不在了,还是所有圣子都不在了呢?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人知道内情。
大部分民众所知道的是,深得神恩的教皇陛下过世,恶魔大军失去了神威压制,这些怪物开始疯狂反扑。解放战线成为了过街老鼠,然而舆论的指责与军队的镇压既不能让教皇活过来,也不能让恶魔滚回去。纷乱的几个月后,一些国家放弃了寻求教廷庇护,暗中重启了被判为渎神的研究项目。
第三年,地狱之门被关上了。
不是教廷的功劳,不如说抵抗着教廷的阻力。最受魔灾困扰的那个国家,新总统突然发难,控制了驻守地狱之门的教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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