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有一个梦境。
他梦见自己站在西湖边上的一家古董店前,店中微黄的光芒摇曳流泄,让他伫足半刻,然后挑开帘子,走了进去。坐在柜台的伙计正在打盹,没有发现他轻到根本不存在的脚步声。
视线往前移动,张起灵可以感觉到自己往前踏的步伐毫无犹豫,宛如已踏破了千万遍,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内室,来到了那人身边。
伏在案上的那人呼吸浅浅,身边燃着一点温黄的温暖灯火,灯中散发着微甜的香气,窜入鼻间的那刻思绪随着灯上的青烟而流离,然后很快地收拢聚合,专注地看着身前的人。
灯的光影映在那人的脸上,流下阴影与光明,那是一张张起灵已经没有办法轻易地想起来的脸孔,却又隐约地觉得那双眉目间必定已经有了些许的皱纹,彷佛迷路的风霜误停下了脚步,停在那人的生命之上,构成了虽被遗忘却仍然存在的伤痕。
现在是几岁呢,已经过了多少年?岁月流逝早已不能波动张起灵的心灵,但他仍感到一些空洞的什么吹在心口,驱使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就想点上那人紧皱的眉间。还没触碰到温度时便有另外一双手先碰上了那双眉,张起灵侧眼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那名女子将案上的男子摇醒,本来趴着的那人揉了揉眼睛,看见她的脸,露出了笑意,开口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在地起身,拥抱,女子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长围巾,细细地为那人围上,而男子莞尔,没有拒绝她的照顾,只是揭起长围巾的一边,也将女子围住。
笑意与话语无声的播映,男子牵住女子的手。张起灵凝目望着,看见他们慢慢地走出了室内,案上的灯火未熄,没有人朝这突然出现的人望来一眼。
缓慢地流出体腔的气体近似叹息,看着他们离开后,张起灵无声地踱到了桌边,拉开了案边的抽屉,一层一层。
第一层是文具与一些单据,第二层是往来的公文,第三层乍看之下空无一物,张起灵探手进去,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方墨色的印,上面有着繁复的纹,毫无保护地随意搁在阴暗的地方,上面已经生了厚厚的灰尘。
他默默地看了一阵,然后将那颗印放了回去,「呼」地一声,吹灭了那盏灯。
灯已暗去,但梦仍未熄,那一窗明月更显得明亮,张起灵回过头,看着那小小的窗格,从窗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西湖的景致,在温柔如水银的月色下,那人挽着身边的女子,慢慢地往他的方向走来。
猛然间视觉剧烈地振荡,几乎错觉那人是朝他走来、几乎觉得有什么情绪汹涌地朝他涌来,张起灵眯起了眼,突然地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想起了那个人的笑、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吴邪。
总是笑得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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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期望的永远(瓶邪)下
发文时间: 2/7 2013
张起灵进青铜门时几乎没带什么装备。
食物、信号弹、铁锹、绳索、手电筒,一切基本的装备都被他留在门外,他只带了本笔记本与他的黑金古刀。
笔记本后来被他写满了字,所有想交给吴邪的话语,吴邪渴望得到的解释,还有他不能忘却的秘密,一笔一划落下、沙沙笔尖掠过白纸,只留下记忆却留不下年华。
他的岁月早已停止,记忆却日渐流失,因此只能把想要留下来的一切记在纸上,供自己在反覆地遗忘之间一再地。但写完了那些却又觉得还差了什么,张起灵将笔记本倒着翻开,看见每张字的背面仍是留有一片空白,他顿了一下,然后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两个字:吴邪。
吴邪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张起灵想了想,然后轻轻地在纸上接着写下:你是说,原来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笔尖轻轻地一顿,他又往下续写:的确该是你,但你是唯一一个,我不希望的人。
那个他最不希望的人陪着他走到了最后,走到了深深的雪山里,差点因为雪盲症失了性命却不见畏惧,睁着一双分明的眼,坚定地对他说: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并不需要。张起灵这么想着,却又觉得、这句话没有跟吴邪说的必要。
吴邪曾经跟他说过世界的美好,跟他说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有去过的,跟他说小哥这样吧咱们现在下山去开始环游世界。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却在心里想着,其实在哪里都不重要。他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得到的早已丢掉,没有的也不会再来到。人生不过一无所求、一无所有。
叨叙的话语在耳边渐渐地弱了下去,张起灵没有看吴邪的脸,不知道吴邪那时脸上是多么悲伤而近乎了然的神色。
那天扎营的时候他叫吴邪不要再跟了,吴邪似乎终于绝望,提前走进帐篷,没再跟他说些什么。张起灵站在广茂的天地间有白雪呼呼地吹来,他收拾好一切,然后也掀了帘幕进了帐棚,坐在吴邪的身边。
那是雪山的深夜,一片空寂,因为风声而更显无声。黑暗中张起灵几乎看不见吴邪的脸,但却听见他微弱的嗓音,过了几秒张起灵才明白那竟是永远得不到回答的梦话,吴邪说:……你为什么要我带你回家?
小哥,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白雪吸收了一切的声音,冰冷的内心没有反响,张起灵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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