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雅的书生摸样,心里偷偷笑了好久,心想这人生错了皮囊,不过同你谈了一晚上,我知道我错了。其宣看着酒杯,问道,你错在哪里?明庭说道,其宣,你不是冒失,而是,你从不说谎。你的眼睛好像是连着你的心,你的笑,从来都很真,我没有见过其他人有这样的笑容。其宣不语,举起酒杯,一壶桑落酒,几乎都是他喝完的。明庭备的酒,他很熟悉,是他之前赞不绝口的清霆菡泉,不烈也不清淡,有一点柔和的回长。
明庭问他,沅江冬天可比这里冷?其宣说,比这里暖一些,冬天很少下雪,即使下雪,着地也就化了。那你如何收集雪水煮茶?其宣说道,我的雪水,并非在沅江收集,而是在定州。其实,我不回沅江,已经很多年了,我即使回了沅江,也没有人再认识我。
其宣为明庭斟了酒,继续说道,其氏在沅江本是大族,最知名的,便是府中有一帮工匠,能制精巧的事物,原本是做一些小玩意,后来又用在用具和兵器上,那日给你的明珠伞,便是最普通的一件,我给你,也并不完全是给你照亮道路而用,而是,它是其府过往的标识,你那日一定路遇一些奇怪的人,盯着你又避开你,就是他们了,看了这把伞,他们就知道明珠所在皆有跟随,不敢妄害于你。“跟随?”明庭问道,“你派人跟着我。”其宣说道,“不是我派人跟着你,而是我夜行飞檐一直跟着你,看着你回府,我才回去的。”
所以,其宣,呵呵,你会飞檐走壁?明庭已有一些醉意,看着他,直直问道,其宣,你究竟是谁?其宣也醉意朦胧的一笑,用手扶了明庭的左肩,说道,你的伤想必早已复原。明庭说,你怎么知道我左肩有伤?除了明府近侍,并无人知道,你究竟是谁?其宣缓缓说,三年前,你在回府的路上遇刺,刺客刺到你的金丝甲胄,无法伤及你的性命,而你的护卫也没有抓到刺客。两年前,你在后花园遇刺,刺客本可以一剑取你性命,没想到被你的丫鬟挡了一剑救下,丫鬟当场殒命,而你只伤及左肩,后来齐王一直未娶,却有一个侧夫人的名号写在这个丫鬟的墓刻上。刺客受了伤,却还是逃走了。齐王,多少人想取你性命,你难道不知。
其宣眼中如蒙了一层雾水,继续说道,齐王和昭王共主淮南江南道六十八州,北方早已割据,昭王以各种弊案之名灭了诸多地方大族,沅江其氏本为其制造兵器,后来担心其氏力量日盛,也以弊案之名一举覆灭,其氏只余其宣,其臻漪逃出一路北上,远赴黑河水,在黑河水畔,兄妹二人险被昭王人马乱箭射死,后被北安王救下,从此便在定州北安王麾下。后来北安王联合靺鞨南下偷袭昭王,昭王兵力折损,而昭王遇袭亦中了靺鞨的鸠毒,传位长子伏翼后便隐退了,现在不过悬着一丝生机,无非是他死了,伏翼难以维持局面,虚活而已。所以六十八州,最大的对手,就是齐王了。齐王安于平和,既不扩张,也不增兵,只是加强了防卫,以保百姓安居,可是齐王,你不觊觎他人范围,自有人想扰乱六十八州,趁势夺下。齐王进出都有高手如影随形,即使是便衣出入白槐巷,护卫从来不曾减弱,或许齐王自己不曾发现,可明老夫人均有安排。即便如此,想取你性命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北安王虽有与靺鞨联姻,不过也是维持暂时的关系,若北安王再不拿下六十八州的地盘,势力只会越来越弱,到时,北安王即将是下一个昭王。
北安王对我兄妹有救命只恩,而我亦许他三年取下齐王的性命。失手了两次,北安王已没有时间再等,这次来,我既非黑衣,也取下蒙面,近身寻找机会,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再回北安王府。
明庭,冒失的走进畅言亭喝酒,是我等待观察已久,却实在没有接近你的机会,只好借此一博。白槐巷的住所,你觉得亲切,你觉得曾经来过,是因为它的布局和陈设,连栽种的花木都是按照你幼时苏州宅院布置的。一切,都是像一场梦一样,布置好的,只为让你觉得亲切喜欢。这里面,只有一样东西是我的喜好,那就是定州带来的雪水,和那院子里煮的茶。
明庭听到这里,眼睛已经模糊,脑中一片昏沉,其宣,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吗,没有一样是真的,都是假的,都是一场请君入瓮,是吗。
其宣的气息已然不稳,额角渗出汗珠,微声说道,书架上还有三册书没有写,那些写过的,都是真的。
我们在玄天阁分手之后,我自然会再找机会碰见你,只不过没想到,第二天,你在白槐巷就遇见了我,白槐巷都还没来得及按照布置安顿好,你就走进来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我发现,和你相处的越久,我越下不了手,而臻漪,已经被北安王在双十巷胁迫了。
明庭,画是真的,旧年雨雪是真的,玉佩,也是真的。就连桑落酒,都是真的。说到这里,其宣已经面色苍白,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明庭,只是,我们没有机会再喝酒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喜欢清霆菡泉吗,并非我真的喜欢这种酒,而是因为,因为,只有和它……桑落酒只有和它,清霆菡泉,融入,只需要一个时辰,它就会分散出葫蔓毒,侵入人的五脏六腑,这个过程,不会痛,只会觉得昏沉欲睡。明庭,你还听得见吗,明庭,你还听得见吗……明庭,明庭,其宣抓住明庭的双手,不愿放开,明庭已经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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