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抹眼泪,伸手抱住了春来的脖子。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他之前因喝醉了也闹着要春来背他回房,嘴里还嚷着什么猪八戒背媳妇。他将脸埋在春来脖颈处,忆及过去春来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再对比如今的冷待,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是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见了。
“春来,你头上怎么回事?”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唐江玉赫然发现春来后脑勺上一道茶色伤疤,看上去才愈合没多久。
春来用沉默回答了他的疑惑。
“春来,你可是在恨我?”唐江玉咬着下唇问道。“恨我把你赶走……”
“我不恨你,”悟海语气漠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从来不恨。”
34
那所寺庙地处山林深处,庙宇黑墙红瓦显得庄严肃穆,人烟稀少而胜在幽静雅致,一草一木郁郁葱葱,偶尔有几个虔诚的香客前来参拜,庙前香火不绝。
唐江玉被暂时安顿在院中一处小屋,寺里的僧人为他及时包扎了腿上的伤口。如今他困在他乡,又身无分文,只想提笔写下家书一封,让家里尽快派人来接他,可向僧人要了几次笔墨书信,却一直未果。
寺里生活索然无味,和尚们每日诵经念佛,吃的是清汤寡水,不见肉星,唐江玉整日待在屋里食不下咽,很快消瘦了许多。而春来将他背回寺中之后,便不再出现过,只有那个老和尚,也是本寺的住持前来看望过他几次,言语中竟是希望他留在寺中出家为僧。
唐江玉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住持,光是在寺里待了几日他便受不了了,怎么可能愿意留在寺里出家过一辈子清淡日子。
等膝盖的伤养好了些,唐江玉再也待不住了,溜出屋去寻春来。春来对他却是避而不见,摆明了不想认他,得知春来每日会正殿中做早课,唐江玉便躲在远处偷看他打坐。
春来还是那个春来,只得变得沉默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
住持劝了唐江玉几次,见他不愿意出家,对他也没了先前的好脸色,起初还有人帮唐江玉送个饭洗个衣裳,到后来再没人来搭理唐江玉。寺院里的和尚都各自有活要做,唐江玉习惯了被人伺候,如今独自一人生活,过的十分辛苦。
有次起的晚了,厨房连残羹剩饭也没留给他,唐江玉躺在床上饿得发昏,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回家,想他父亲,想他兄长,想念家里舒服热乎的被窝,香喷喷的饭菜。
睁开眼睛,依旧是破旧的屋顶,冷硬的床板,唐江玉缓缓坐起身来,他终于明白这里不会有人围着他团团转,此时此刻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早早起来,去厨房领到两个馒头,也不再嫌弃馒头又糙又硬,掰开了就往嘴里塞,噎住了就灌几口冷水,毕竟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事,如今寄人篱下,哪里还有他挑剔的份。
吃饱之后,唐江玉借来木桶去河边取水,一路上摇摇晃晃,整桶水只剩下半桶。他向来喜净,现下几日没沐浴,着实难以忍受,忙乎了半天只打回半桶,之后还得把水烧热。
这下可把唐江玉难住了,他不懂怎么生火,把炉子弄得浓烟滚滚,自己呛了好几口黑烟,脸上也沾满了烟灰。
一路过的小沙弥见他如此狼狈,便好心替他生了火,还送来一套干净的僧袍,唐江玉连连道谢,谁能想到他曾是柳源城里目中无人的唐家三少爷呢?
半桶热水远不够沐浴用,唐江玉只得先梳洗了头发,然后把剩余的水倒在脸盆里,自己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着擦洗身子。双手一浸到水里就传来阵阵刺痛,他被人伺候惯了,这段日子什么都要他亲力亲为,手上多了不少小伤口。
不过比起先前受过的苦,这点痛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他一边数着手里的伤口,一边盘算着日后的打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既然寺里不让寄家书,那他就自己去镇上寄,这附近的小镇应该也有驿使经过,可他身上没有钱,买不了笔墨纸砚……
唐江玉苦恼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他原先那身做工精美的外袍应该还值几个钱,当初因为跌了一跤,外袍沾上不少泥沙,他住进寺院后就早早脱了丢在一旁,洗干净了拿去当铺总能换到几个铜板。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他换上了方才小沙弥拿来的僧袍,起身去角落翻找那件脏外袍。这僧袍料子粗糙,将他脖颈和手腕磨得通红一片,事到如今他也没法挑剔,有衣服穿已是万幸。
一阵翻找总算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件脏兮兮的外袍,他小心卷好准备拿去河边清洗。指尖忽然触及外袍里一个鼓鼓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他以前时常把玩的银球,也不知何时藏在了袖子里,一同带到了这里。
唐江玉顿时喜上眉梢,这银球价值不菲,足够买下一辆马车,再雇几个护卫一路护送他回柳源城了。只是……他望着静静躺在手心的银球,发了一会儿呆,最终决定先把外袍洗干净拿去当了,银球则放回了怀里。
出门时在走廊上又撞遇了之前送他衣物的小沙弥,他在这寺里没什么朋友,本想上前同对方打个招呼,余光瞧见小沙弥身后还跟了一个锦衣华服的香客。
那香客不紧不慢跟在小沙弥身后,趁四下无人之际一双手还不规矩地往人家的屁股上捏,那人也不瞧瞧地方,这里好歹是佛门重地,居然色胆包天轻薄出家之人,气得唐江玉当即扔下衣物,走上前去想为小沙弥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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