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寿神情严肃,脸色憋得通红:“大哥,爸爸他、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绷也不住,竟然扑簌簌地流了眼泪下来:“大哥,气死我了!大哥……”
关鸿名手足无措,脑子发蒙,只好急匆匆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可惜文寿个头日渐大了,抱起来有些费劲:“这、你哭什么?”
文寿也抱着他,将头钻进关鸿名的胸膛里,嚎得情真意切起来:“你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关鸿名理不清到底是谁受了委屈,一下一下地拍着文寿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文寿只管自己哭了个尽兴,横竖在关鸿名面前,并不丢人。末了他抽抽搭搭地直起了身,眼圈当真是红了一片:“我要是不在,你就真跟淑华姐结婚去吗?”
关鸿名一愣,想也没想:“怎么会?”
文寿挂着泪,悄悄地放下了心:“那你怎么办呢?”
关鸿名偏着脑袋细细地一想:“我走得远些,往家里寄钱,还清了债,再说罢。”
谁知文寿一捶床铺,立刻纠正了他:“再说什么?到哪里去?你得先来找我!”
关鸿名低头一看文寿,此人神情很是委屈,眼角带泪,面色桃红,并滴着两条美丽的鼻涕。
如此紧要关头,纵使是关鸿名,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位弟弟对他确实是赤诚一片的。
“找你做什么?你尽夸些海口。”
文寿将关鸿名的肩膀掰正了,正色道:“并非什么海口,有三条在,钱我自然借得到,只是大哥,”他去看关鸿名的眼睛:“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以后要是做了教书匠,没有几个钱……”
关鸿名还停在他的前半句,想起了三条,便豁然开朗,喃喃道:“是……”
文寿鼻子一皱,捏了一把他的脸,继续问:“大哥,你嫌我穷么?我往高了教,再要么、再做些翻译的事情,总能有不少钱的,大哥……”
关鸿名总算听清了他的絮叨,这心里一软:“冒什么傻气,我几时说全凭你养了?”
言至此,关鸿名又仔细地考虑起来:“你倒说得轻松……到底不能和家里断了联系,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
这话一听,文寿刚作出喜不自禁的神色,这会儿却抓着关鸿名的肩膀,将他一把推到了床上。
“我瞅个没人的空,把鸿禄给偷过来,总行了吧?”
关鸿名仰躺着倒在床上,将床垫凹陷出了他的轮廓:“啊?”
文寿压了上来,额头抵着关鸿名的脑袋,语气有些发愠:“鸿禄宝贝,还是我宝贝?”
关鸿名眨了眨眼,这脸顿时带了红色,他推了推文寿的胸膛:“这时候了,你……”
文寿坚持不肯动弹,又因刚才流过了眼泪,眼睛通红着,也不知斗的哪门子气。
关鸿名拗他不过,末了只好服了软,轻轻地将手附在了文寿的细瘦腰身上,说话说得低声儿,简直像是呓语起来:“唉……这、谁有你宝贝呢?”
文寿猛一抬头,顿时破涕为笑,小兽一般地,贴着关鸿名的肩颈窝儿又磨又蹭起来。
关鸿名捏着他的脖子,经历了方才的大事儿,这时候心里竟还能暖融融地,有些发痒。他低头嗅了嗅文寿的头发,也是暖的,带些海上的风,又带些草木的香。
文寿磨蹭了半晌,终于垂着头,正对着关鸿名了。他不说话,只是笑。
关鸿名望着他,无端端地记了起来:那本厚重的浮士德到哪里去了?
他思忖了半天,却得不到结果,便伸出了手,勾着文寿的脖子,向下轻轻地一压。
罢了,如今纵然找到了,也并无大用:要是魔鬼拿文寿来引他订下契约,他也想不了什么地狱天堂,必定爽快地答应了。
雷雨终有竟时,草木自当一新。
第二十五章
1926年,九通城法租界。
晨雾方拂,朝鸟啁啾。
文寿睡在一张雕花木头双人床铺上,迷迷瞪瞪地向旁一摸,空的。
“大哥——”
没有人应。回答他的,只有一串小而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停在文寿的床边,摇摇晃晃地:“啊,文、文。”
文寿听见是他,眼皮子也不抬,用被子蒙住了了头,在床上扭了一会儿,末了睡也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关川生睁着他的圆眼睛,脑袋比床稍稍的高一点儿,在文寿旁边乖乖地盯着他瞧。
他是关家的三儿子,本来大名叫鸿禄,可是文寿很不喜欢他名字里带个鸿字,拿张白纸冥思苦想地写了个“三”,最终将白纸一横,成了个川字:“以后,就叫他川生!”
川生今年三岁半,正当会哭会闹,要死要活的年纪。然而川生十分地乖巧。文寿猜想,自己在美国读完书的这段时日,这小屁孩子长年累月地和大哥在一起,是被关鸿名教育得好。
文寿俯视着他,先摸了摸他的脑袋,继而问道:“大哥呢?”
川生回过头,伸手向楼下的厨房比划。
文寿光着半截身子,翻身下床,弯腰抱起了川生,要向楼下走。
关鸿名在厨房炖着粥汤,忽听得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回头,正好撞在文寿的肩膀上。文寿单手抱着川生,按紧了他的细脖子,不让他回头,接着俯下身,用鼻子尖蹭了蹭关鸿名的脸颊,口齿不清地喃喃:“大哥。”
关鸿名哭笑不得,仰着脸任他蹭:“几岁了?刷过牙没有?”
文寿睁着惺忪睡眼,只是笑,又将脑袋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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