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是,越喝那巧克力味还越浓,挺合李枳这嗜甜的口,他又抿了抿,抬起眼来,继续方才闲聊,偶尔礼貌地回上几句。
面前俩人大概四十来岁,是对夫妻,听起来和三房关系挺密切,一直跟那儿打着哈哈,“我家是做高利贷的啦,黑生意,下九流,不入九哥家的行!”这话说得酸溜溜,还带攀附,黄煜斐似乎也乐得在送客之前开开玩笑,不痛不痒地应着他们。
几年来,李枳的粤语已经进步了不少,至少平时交流不成问题,甚至还被黄煜斐带得十分有港味儿,但他听那俩人一会儿国粤混合双打,一会儿“九哥九哥”地叫,还总爱说些轻飘飘的好话,配上那两副确实不年轻的脸孔,总觉得有点违和。
不过,刚才也不是没有三十好几的人来敬酒,喊黄煜斐阿叔。那是赌王的长孙,娶了个俄罗斯嫩模,常年住在北欧,简直提早进入养老生活。黄家这样的小辈不少,李枳差不多见了个遍,他们有个共同特点,在产业的经营上分毫不管,该花钱时,倒是从不含糊。现如今大房原本管事的大哥已经因病去世,二哥的毒瘾也还没戒好,剩下的姐姐们不是体弱多病就是一窍不通,黄家上下只有三房的姐弟俩真正做事。黄煜斐管大陆生意,偶尔回这边看看,黄宝仪则负责港澳和海外,剩下的诸位,只有一个任务:吃老本。
又连着送走几位熟面孔,十点半已经过了,眼见着大家都喝得意兴阑珊,几个女婿孙子之类的小辈簇拥着过来,还拉着谢明夷,吵着要打牌,还老九坐庄,说他今天发达了,更该多准备些红包到牌桌上发。
“好啊,”黄煜斐欣然应允,“赢过我就有红包哦。从十万起下注怎样?”
众人都醉醺醺的,一个劲儿欢呼,一注十万对他们来说甚至不够刺激。李枳则被黄煜斐拉着往外走,这厅太大,圆桌一个一个地过,走半天也没走出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手中杯子已经空了,ys灌下,他还是有点发晕。
打牌的场合之前不是没有过,他总和黄煜斐对庄,要是不特意放水,没人赢得了他们这个组合,正如他俩平时在家打德州扑克也总是难分胜负。但李枳现在不清楚是否能够正常水平发挥。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他这是醉了。
说实在的,李枳也不怎么想继续和那群吵吵闹闹的二世祖们混在一起,他们总爱逗他玩,不论大小地喊他阿嫂,可他并不喜欢那些轻佻的眼神,尤其一旦黄煜斐不在身边,那些眼中盛着的油滑和玩味,似乎总会更甚几分,黏糊糊地抹在脸上似的。
因此,这些年走过来,李枳虽然不至于继续当他的社恐,可他还是怂,尤其每次回香港见到那些半生不熟的家伙,他就是会不太舒服。要吵架瞪眼容易,要和气相处难,整个黄家,除了黄煜斐之外,他也就对黄宝仪谢明夷这对夫妇感觉比较亲切。
黄煜斐向来明白这一点,事实上他也烦那群吸血虫亲戚,他只是不屑于计较。侧脸看了低头迷瞪着走路的李枳几眼,忽然笑了,摸了摸他烧红的眼角,转脸问黄宝仪:“阿姐要回房哄小淇睡觉?”
“是呀,”黄宝仪看着手机,面露担忧,“阿姨说她一直哭着找我呢。”一抬脸,正对上弟弟的脸色,她又瞬间懂了,上前拉着二人,用一种周围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对了,干脆把小枳借给我用一用?好想吃他做的炖牛奶,小淇也该尝尝!”
“没问题的,套间里就有厨房,阿姐今天辛苦了,”黄煜斐微笑着,拍拍李枳的肩膀,在他耳边道,“先去吧,他们就在我们隔壁,顶层。我很快回去找你。”
这话一出,再没人敢继续缠着李枳叫“阿嫂一起来呀”。李枳懵懵懂懂地,就这么跟黄宝仪上了楼。站在电梯里他看见外面的长街和夜景,摸了摸被拍过的肩膀,不止一次地想:姐弟俩的默契确实不是盖的,黄煜斐那人,也确实是会读心的。
外甥女貌似是哭得没劲儿了,一见着黄宝仪,就扑在妈妈怀里睡去。李枳在小锅前搅动牛奶和南瓜蓉,思绪乱飞,默默琢磨着:刚才宴会上,来的男宾各自都各自带着太太,太太们都清一色地穿着漂亮旗袍,像种传统,跳起舞来也有味道。唯独黄煜斐拉着穿西装的自己,仍然开开心心。先前照全家福时是这样,在香江边下了游轮,俩人合影留念时也是这样。
尽管,所谓庆中秋本身就是做做样子,当任务完成就好,他们早已不在乎他人目光了,当然也没什么人敢当面妄加议论,可是,这就意味着没有遗憾了吗?往做好的甜品里点枫糖的时候,李枳用他装满甜滋滋酒气的大脑,做好了一个决定。
黄宝仪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拿着个小手帕,轻轻擦拭熟睡女儿的泪兮兮的小脏脸,一见李枳端着小碗从厨房出来,她就笑了:“小枳今天好靓,你看小斐拉着你的时候,那个臭屁样子。”
李枳也笑,把南瓜炖奶在她面前放好,勺子搭在碗沿,脸就红了。看看外甥女头顶的细软发丝,又看看窗外横湾而过的渡轮,他把能看的看了个遍,最后才去看黄宝仪,小声问:“姐姐,你能借我件旗袍吗?”他又解开西装扣子,掐着自己的腰,神情迷茫地摸,“应该差不多的。”
“哎?”黄宝仪眨了眨眼,把女儿放到阿姨怀里,这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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