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宣王一党的谋害太子之名坐实,谁知一向置身事外的陆郁离竟然主动站出来,揭露了自己罪臣之后的身份,为宣王担下了所有的罪名。
他知道疏竹说得对,陆郁离或许是真的被冤枉的。
或许真相就像宣王殿下在在乾坤殿前忏悔的那样,宣王才是幕后主使,而陆郁离根本毫不知情,他的墨只是被人动了手脚。
可是那又如何?宣王向来得宠,圣上为了保全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牺牲一个罪臣之子,还不是皆大欢喜?
“你咋生来问起老夫陆郁离的事情啊?现在宫中不是——”翰林院的蒋大学士敛起双眼,左右看了片刻,沉下声,道,“现在宫中人人自危啊。”
“最近听闻了些风声,学生有些疑惑。”晏潭拱手,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他还是颇为尊重的。
蒋大学士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陆郁离那孩子对我也是极为恭敬的,只是对于我个老头子,向来没几句话的。”言罢视线落在墙上一副画卷上,久久不语。
晏潭不由顺着蒋老先生的视线望去,只见墙头挂着一副已装裱好的画,看笔势就知道是随心之作,然而两侧泛黄的卷轴却昭示着它的久远年岁,只不过画面光洁如新,想必是有人经常用柔软的布帛擦拭。
画上有一老叟,被一把花白胡子遮住了大半脸,正歪着头小憩,连玄色的管帽都歪了半截,姿态悠闲,连细腻的发丝都仿佛在随风摆动。
“这是——”陆郁离的画吗?晏潭惊了惊,没想到宫中还有那位人的遗作现存。
“世人只道陆郁离的美人图千金难求,谁知道他除了美人图,也会画其他呢?老夫见过他笔下放牛晚归的小童,街角叫卖的老妪,也见过热情照顾客官的伙计和田间春耕的农夫。这孩子性子清冷,一心只知道画画,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像是有些人气,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歪心眼?”
这一句话,竟是直接证了陆郁离的端正品行。
自己心里猜测是一码事,经别人证实却又是另一个回事。
晏潭迟疑一下,开口道:“许是宣王殿下……”
言语未尽,蒋老却懂了他的意思,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都说人越老越糊涂,我看你们这些后辈倒是比我还糊涂!宣王殿下的小心思,老夫还能看不出来?七年情谊,是块顽石都能开花了哟。估摸着他拿自己生命去冒险,也不会去拿陆郁离的命去开玩笑。更何况陆郁离罪臣之后的身份,谋害东宫的罪名盖下来,还能活命吗?”
晏潭一时之间被庞大的信息绕得没回过神来,隐在阴影里的脸有些模糊:“他们认识竟有七年了?”
“陆郁离是陆尚书的独子,礼部尚书你曾听说过吧?唉,这孩子上辈子也不知道是欠的什么债,尚且年幼,一家子的人就没了。”
晏潭点了点头,据称前礼部尚书陆慕曾做了一首感念前朝的诗词而引来了灭族之祸,这事他年幼时也曾听父亲提起过。
“陆郁离的父亲是陆慕?!”
“嘘!年轻人,一惊一乍的!这个名字能随便提起的吗?”
没想到陆郁离竟然是陆慕的儿子……
外人不知道的是,若是陆家还在的话,陆家和晏家会是姻亲,早年父母双亡而养在晏家的先太子妃黎韵原本是许给了陆家的公子——陆郁离的。
“若不是年幼的宣王得宠,以绝食相逼,硬是要保下孑然一身的陆郁离,想必那时候,这孩子也随他一家子去了。”
“所以陆郁离便一直被养在了宣王身边?”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密辛往事,七年的情谊,从救命之恩到抚育之恩,难怪宣王出事后,陆郁离自请为宣王担下一切罪孽。
只是对于宣王来说,七年的情谊比得上一个皇位吗?
皇家向来无情。
“应该是吧,其他事情,老夫也不太清楚了,许是大理寺会留有些卷宗。”蒋老眯了眯眼,似乎说多了话有些乏,仍然好心提醒道,“前日多雨,听大理寺卿提起,大部分卷宗被雨水淋湿了。你若是想了解些陆郁离的事情,过几日他们拾掇好了,老夫让人把卷宗送到你那去吧。”说完叹了口气,补了一句,“陆郁离是个挺实诚的孩子……”
晏潭俯身称谢,嘱咐蒋老注意身体,老人家也一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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