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此言,方才如梦初醒,“哎呦”叫了一声,起身就要走。柳弄影拉住我道:“你做什么去?”
我道:“去找茂林,可不能叫他们两个人待着了。”
柳弄影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去做什么?不如做个冷眼人旁观就好。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们又有什么好掺和的?”
我只好悻悻坐回,也吃不下去酒了,只在房里等着。闻着满屋子的酒香,却不觉得醉。半日,方有人来报:“嵇公子回来了。”
我立即从案前站起,嵇一苍已进了门,却是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
柳弄影也站了起来,我刚要说话,嵇一苍便对他拱了拱手道:“多谢柳老板了。”
柳弄影颔首。
嵇一苍转身便走,我们便如此回了府。我看出他并无要说一说此事的意思,就忍下了要问一问的心思。因而一路无话。
次日一早,我尚在睡梦之中,便被敲门声惊醒。来人道:“风公子快醒醒,暮楚馆那边来人说莫公子自缢了。”
我一惊,忙收拾了去找嵇一苍。却见他平静得出奇,像是早就料到了此事。我心中隐隐猜着了些东西,便撇下他又匆匆去了暮楚馆。
柳弄影亲自在前厅等着,一见我就道:“你来了。”
我问:“莫公子如何了?”
柳弄影道:“救回来了。”
我听得此话,方才松了口气。又皱眉道:“好端端的,怎的这般想不开?”
柳弄影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如你自己去问吧。”
莫作尘的屋子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如他这个人一般。我撩开雨过天晴的帘子走进内室,脸色如他身上的衣服一样惨白的莫作尘坐在雕花的木床上,白净的脖子上有道勒痕。因未束发,他看起来与我昔日见到的莫成雪没什么不同。一旁的案上放着一把断了弦的琴。
我开口道:“莫公子,我来看你了。”
莫作尘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如同活死人一般。
我不忍,走近了又道:“莫公子,我来看你了。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与我说一说。”
他仍一动不动,我便接着道:“公子既名叫‘莫作尘’,又为什么要一棵树上吊死,白化作了尘土,负了这大好的时光?到底是我多事,带了茂林来见你。他若不知这其中的缘由,愁一愁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不知要想到哪里去,反而说不清了。”
莫作尘动了动眼皮,哑着嗓子道:“……原是我痴心妄想,怨不得别人的。我这般的身份企图,本就不该的。”略微顿了顿,又苦笑道,“可惜嵇公子不像风公子这般聪明,头一回见我,就看了个透彻。”
我见他神情悲戚,不由得哀从中来,也沉了声音道:“这也不怪他,他一贯守教,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多少,自然不识得变声之术。”
莫作尘双目无神,喃喃道:“若是看出了多好,看出了,也就不会有今日这冤孽了。”
我不忍道:“莫公子,你,你……”
第14章 帝说诗
我从莫作尘的房间退出去,却见柳弄影在外面站着。那衣袖轻翻,墨发微扬的模样,宛如谪仙一般。真真是个画一样的人物。
我心中是有许多话想说的,一见着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叹了口气。
柳弄影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的人了,既不是沐休,还是不宜耽搁太久才好。作尘好歹是我的人,我会叫人好好照看的。你得了闲,再来看他就是了。”
我只得道了声好,离了暮楚馆。
我忧心忡忡地到了琼林院,刚在桌前坐下,门外就有人来说,皇帝那边传了口谕,说是入了冬,叫我写几篇应景的诗文送过去。我心里烦闷,怨声道:“这肃杀的时候,要花没花要草没草的,还要什么应景的诗文!不如去郊里的河里看鱼来得实在!”
进来的人忙赔笑劝道:“大人快别这么说,小的虽不识得几个字,却也听人说过,这四时之景各有不同,各自有各自的妙处,一两句话也说不尽的;只是凡人眼拙,瞧不出罢了。大人文曲星下凡,瞧着的东西定比我们这些个肉眼凡胎的人多到不知哪里呢。陛下器重大人,才叫大人作的;换了旁人,就算巴巴地送去,陛下也未必肯看呢。”
我虽不是个爱好听人奉承的人,却也禁不住他这么一番夸。于是抬起头来瞧了一眼,见模样也算标志,便笑问道:“你倒是会说话。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怎么之前未曾见过?”
那小厮忙低头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郑伸,原是京中屠户出身;小的的娘去的早,月初时又死了爹,无牵无挂的没个依靠,正逢宫里要选召宦官,小的心想到了宫里起码有口饭吃,若做得好了入了哪个贵人的眼,一时飞黄腾达也是有的;因此便来了。谁知又遇上大人入院,圣上觉着琼林院没个侍候的人不像话,就差了顶头上的人选个识字的送来。说来也是小的的福分,儿时邻家住了个落第滞京的秀才,我爹见他可怜施了几回剩肉,他便教我识了几个字,因此就被选上了。好歹有了个归处,还少了那切肤之痛。如今又见大人兰花一般的人物,这般fēng_liú倜傥,心里越发觉得欢喜了。”
我笑道:“郑伸?这名字可还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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