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快了脚步。
闯进一片老旧的多层住宅区,我不自觉走在了一位白衣女子的身后。巷子幽深,人不多,她大概注意到了尾随的陌生男性,警觉地回了两次头。我怕她不安,稍稍放慢了速度,顺便查一查地图,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36号楼,我摁下单元门的按钮。
没人答应,只有锁舌弹开。
钻进阴冷的门洞,我爬上混凝土楼梯,楼道的外墙砌着花砖,滤得日光若有似无。此时已是秋天,许多户门的春联还没有揭下。二楼的转角叠着两台老式彩电,笨重的箱体落满灰尘,四楼堆着几捆发霉的报纸,五楼半的平台斜靠着一只木头衣柜,穿衣镜照着我的身影站在607的门口。
我按响门铃,余光瞥见侧墙挂着一块标牌,窄长的哑光不锈钢板刻着两行小字:司逻工作室,ludio。
开门的人自称凌飞,也就是董先生口中的“女客户”。还没等我自报姓名,她就把我引进了屋里。
这显然不是个住人的地方,而是办公场所,左手的窗边站着另一位女士,背对着正在讲电话。她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年纪,语气带着几分强势,像是工作室的老板。
凌飞让我坐下,这套真皮沙发看上去很旧了,把手还烫着两块烟焦。茶几也不新,摊着一堆文件夹,我无意偷看内容,凌飞已经快速把它们合上收到一边,露出下面压着的烟灰缸。烟灰缸似乎很久没清理,许多撕开的糖纸上按着一只雪茄烟蒂。凌飞用脚踢来垃圾桶,将那些东西一股脑拨进去,拍了拍手,端起桌上的半杯苦丁茶倒进水池。
我心里有些疑问,却无从开口,看着凌飞没头苍蝇似的端着空杯子转了两圈,又跑到档案柜里翻来找去,抽出一张a4纸。
“既然来了,就填一下吧。”她摘下耳朵上夹着的笔,塞给我。
一份应聘人员履历表。
“试用期三个月,月薪八千,转正税后一万,签劳动合同,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弹性工作制,有事做事,没事闲着。”凌飞大咧咧地往沙发一坐,撩一下打卷的短发。
我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将表格放到茶几中央,又把圆珠笔横压在纸上:“我不是来应聘的。”
凌飞跷起二郎腿,笑道:“你在电话里说过你也有司逻的本事。”
“我不知道什么是司逻。”我澄清,“如果你是指……可以暂时融入别人的意识,那没错。”
凌飞换了条腿搭在上面:“你缺钱吗?——恕我直言,这份工作薪水不低,如果你嫌不够,可以再加两千。”
我实在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
“哦,忘了给你倒水。”凌飞懒得起来,扭着身子拉开背后的冰箱,伸长胳膊掏出一听可乐。
我平时不喝加气饮料,正想着怎么拒绝,她已经呲地抠开了拉环,递在眼前。
我只得接住,浅尝一口:“可不可以问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我正好要上工,你一起来看看吧。”凌飞说着抓起一件皮夹克,话音未落已经套好。她的个头不矮,身材凹凸有致,匀称而健美。
是孟朗喜欢的类型。
“桢姐,我们走了。”凌飞拉开门,先让我出去,回头打了个招呼。
“货已经签收,你们尽快打款别耽误。”老板还在窗边讲电话,背影挥了挥手。
“那个猪,还在睡。”凌飞又嘀咕一句,把门关上了。
吉普车钻进隧道的时候,凌飞谈到了董经理的死。
“他的逻桶已经成型,这个阶段非常危险了,随时可能出事,你后来看他的内域恢复正常,其实是外域入侵。”
我没听懂。
凌飞把着方向盘,抽空看了我一眼:“你的问题不多。”
“还好吧。”我是无从问起。
“也没关系,跟两个项目就明白了。”凌飞笑道,“刚才那地方你看见了,算是居家办公,我和阿司都住在那儿,你要是来了还有一间阁楼。桢姐高兴起来会下厨,手艺还不错,糖醋排骨,可乐鸡翅,想想都闹馋虫。”
说到可乐,我手上就攥着一听。
对于冰冻碳酸饮料我完全没辙,勉强尝了两口就难以下咽,想着留在桌上不太好,趁出门我就拿了出来,打算等一会假装喝完找个垃圾桶扔掉,这样也不会显得失礼。
车里的暖气很足,可乐又很冰,易拉罐的表面很快凝了一层水汽,顺着滴下来,在裤子上渗出一块深色的渍。
我用手背擦了两下,没擦掉。吉普车出隧道上了高架,转向西城区。
医院是最可怕的地方,尤其急诊室,对于我来说近乎地狱。
记得六七岁的时候,家人带我去打预防针,从医院的前广场穿过,正好碰见救护车抬下来一位伤者。他左脚被压烂,露出白骨,哀嚎不停。我忍不住望了他一眼,恰巧和他的目光撞上,不知怎么回事,霎时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一下子失去力气摔倒在地。恍惚之间,我竟然以为自己的左脚同样压得粉碎,于是大哭起来。家人以为我被血腥的场景吓到了,赶紧抱我离开,过了很久疼痛才渐渐消散,左脚的幻觉也恢复正常。
从那以后我几乎不上医院,万一要去,也是尽量低头着赶路,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就像现在这样。
“凌飞,又要麻烦你们。”走廊上一个男声说。
“没事,人在里面?”
“在里面。”
我做好心理准备,跟着她走进去。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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