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按规矩与父亲及兄弟们一同用膳。
一见兄长,我就知道做回普通兄弟的盘算落空。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几乎分毫不差,没有好看起来,亦没有更丑,成家之後,多少添了些沉稳,虽然实在有限。他很激动,几乎是冲过来将我抱住。
「你这小子一走这麽久,都没想到回家看看!」他用不至於伤人的力道重重捶我的背,完全是男人之间、兄弟之间的行为。
他一定想不到紧紧回拥住他的弟弟,身体起了怎样悖德的反应。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旁的兄弟出门许久,未必得到这样热情的招呼,所以该觉得满足了。
我是最亲近的兄弟,这就是他能给予的一切,而这还是我从小一点一滴自己挣到的。
按照国公府,或者说京城所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女眷不能上桌,今日是家宴,也就没有那麽拘束,母亲和姨娘们都与儿女同来,一家人足足坐了三大桌。
父亲晚归,没有差人来报在外头吃,我们便只能等他。兄长对我说,父亲常常不回来吃饭,今日是为我接风洗尘,才不管多晚都要到场。
我心想,兄长的圆滑,看来已不需要母亲再调教了。
当父亲落下第一筷时,已经是戌时正了,席间,父亲对我依然冷淡,兄长也亲切如昔。
晚膳安然落幕,父亲自顾自去了书房,等了许久也没有召我去相谈,我不觉得如何,兄长倒有些过意不去,特地将我拉到他家小坐。
成亲之後,恭禄王为女儿女婿在国公府隔壁建了新居,两座宅子间有偏门相通。主人品级所限,这屋子自然没有国公府的大气恢弘,却也雅致精美,与兄长的趣味甚是相合。
兄长带我与三位嫂嫂相见,郡主有娠已经八个多月,孕吐却总不止,身子虚弱,坐不多久即离开,她一走,另外两人也纷纷跟著告退。
「看到了吧?母老虎一只。」兄长垂头丧气地指指内堂方向,「你可要打听仔细了,如果是骄纵出了名的女人,无论父亲母亲怎麽说,也无论妆奁多丰厚,都别应承下来。」
我笑。「各自心中存一分敬意,谅来能够相安无事。」
之前母亲也说起了我的亲事,大约已在物色对象。我们每一个兄弟姐妹的婚事,都会以同样的方式决定,这是从小就明白的。对我来说,即便再好的女人,这一生也只有与她相敬如宾罢了。
兄长眉间打了个结,凑近来仔细端详我。
他带些酒味的鼻息吹拂在我脸上,打量的目光一直梭巡。已许久没有与他这样接触,明知道他没有任何旁的心思,我却禁不住将身体让开了些,手脚全然不知道往哪里摆。
「也没见憔悴啊,你怎麽说话越来越像老头子了?在外头遇到不开心的事?」
「没有,我很好,也结交了不少好朋友,从没那麽热闹过。」我努力将心思摆在回味之前漫游的经历上,想不去看他只有几寸距离的脸,却总按捺不住。
「那麽,」他的嘴角突然弯起了不正经的弧度,我登时心跳如鼓。「是遇到绝代佳人,二郎你落花有意,然而她流水无情?」
虽不中亦不远矣!我勉强撑起笑脸,道:「我这般不知情趣的粗人,自然不及大哥你左右逢源。」
兄长一拍大腿,道:「说对了!你这家伙就是没趣!成天绷著张脸,谁爱看?你啊,只消用这张脸在女人面前那麽一笑,手指都不用勾一勾,包管她们趋之若鹜。」
他终於恢复平常的坐姿,我心中如一方巨石落地,极力忍住去擦额头冷汗的冲动。
「风月场上的事,实在非我所长,大哥莫再笑话我了。」
之後他不断说著那个女人的事情,我只要顺著他的语气附和几声,一场对话便能顺利地持续下去。
我几乎没去听他在说什麽,只是专心看他。
这是一张平凡的年轻男人的脸,神采飞扬时颇有气质,眼睛也还算明亮,纵情女色之人本该脚步虚浮、双眼无神,他身上倒没有这些症状,但却怎样都说不上不好看。
我见过的男男女女,容貌赢过他的数不胜数,其中也有不少曾经向我表示好感,但是没有一个能让我像与他在一起般,只是稍微的接近,不过交换个三言两语,整个胸腔便被不知名的东西充塞。
过於满溢的情绪让我害怕,甚至有哭泣的冲动,想狠狠抱住他,想进入他身体里面,想将他从这个家带走,与我隐姓埋名共度一生,这些妄想每每令我异常兴奋,却也在空幻的幸福到达极致之後,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狼狈与自厌。
「我这回真是栽了,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就算是父亲他们都不答应,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她在一起。」
听到耳边有人这样说,我下意识回道:「对,应当如此!」
那是我没有的勇气,我只能羡慕,也或许说话的人所面对的壁垒,不是像我一样山高海深……
恍惚间,对面激动说著什麽的兄长猛地跳起来,冲到面前,握住我的手拼命地摇晃。「就知道只有二郎你会助我!不愧是我最好的弟弟!」
我瞪著他白皙的手怔忡良久,恨不得狠扇自己十几二十个耳光。
「荷吟,这是我常提起的二郎兆安。」
舞蹈不知何时结束,那台上轻灵跃动的女子,此时已经来到我面前。我见过胜於她的美人,想来兄长亦然,风尘堆里拼出声名的女子,容貌还不如气质性情来得重要。兄长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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