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替她说完因喘不上气而中断的句子。
「神明、不会、杀我……」
清和瑟缩着,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伸向了女子的脸颊。女子面露不耐之色,手指用力一拔,剪刀自少女体内整截抽出。清和的手滞在半空,遽然应声倒地。眼角的泪滑落发间,手指前伸三厘,便再也不动了。
豆大的汗珠自额前滴下,和胸口新鲜血液混合,发出铁锈般的气味。女子觳觫着丢下了剪刀,声调颤瑟着强作镇定,「当初是你擅自认我为神明,怪不得我。如此我便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马上……!」
她高声笑着,神貌几近疯狂。却不停有清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遍遍否定着心中的情感,一边连衣裳都来不及更换便跑出木屋奔向了不远处的巨大怪石。小船匿于其后,系岸绳被取下。她不顾夜色沉沉,踏上船板拾起木楫用力一推,舟体沿望霞顺流而行。无何云迷雾锁,寒风侵肌,大雨滂沱倾泻而下,小舟翻覆于波涛之中,少顷撞上露石,轰雷贯耳,倾没于江。
啊,啊。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她一厘一厘下沉时心想。在仍天真以为隔天便可行至西陵之时,也曾如此反复被打入江中。每次每次,心中必有一个声音响着,我要活下去。可这回,这回,大概真的无法再苟活了。
我住在此处已几年有余?……已是如此遥远之事了吗,一时竟无法准确忆起……积年前初来此地,区区半载便断送了离开的念头。大自然有大自然的傲慢,有大自然的怒火。顺从就好了吧?顺从着天意,我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可这一天究竟是何时?真的有尽头可言吗?我清理了在木屋发现的腐烂尸骸,淡定从容地住了下来,研究生存之事,思考滞留缘由……可这真的顺从了天意吗?
期年,两年,三年,四年……
清和来了。
啊,她多像刚来这里的自己啊。满眼疲惫,却又饱含希冀。脏乱不堪,却又全然不顾。
瞧,她又败兴而归了,浑身湿透,步子较先前更加沉重。希望越大,耐心越长,在最后终于发觉自己注定无法离开这里的现实之时,她也就会感受到比我更深的绝望,是这样吧?
在某一天出江之时打捞上来的人类头骨让我不禁陷入沉思。
在我初来之时,木屋里确实是有一具尸体的吧?那人生前如何我丝毫不关心,而我在意的却是……
木屋先前是有人居住的。此人卒后,我便顺流而来,且永远无法离开此处。而在我快要失去对生的渴望之时。
清和来了。
是奖励吗?是对我顺从天意的奖励吗?我不反抗,不辩驳,不抱怨。我按照安排这一切的神明之意来进行着剧本。所以我是被奖励的那个人吗?——如果清和留在这里,那么那个能够离开之人,毫无疑问,将是我。
发现了这点的我沾沾自喜,同时又注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比先前更加靠近她,亲近她。
可是不行。
不行,不行。我离开不了。无数次无数次趁少女熟睡之时乘船离开,最后都会被风浪送回。
为什么?
我抚摸着那枚被我珍藏起来的头骨——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女孩得死。
她死了,才是真正意义上永永远远地留在了这里。如此一来,我才……
什么?事到如今你无法离开之事怎能怪在我的头上?若真要追究起来,倒是我该责备你才是。真可笑,让我给你一个回答。那这么多年谁又能来回答我呢?
什么?离开?别说笑了,你不能离开。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因为要离开的那个人明明是我才对。
我摸着剪刀铁制的刀刃,心里温暖极了。
我要逃走了。我要逃离至永远无法目及这里之处。
但这大抵实现不了。身体仍在下沉,胸腔已震痛到无以复加。日后我的尸骸被冲上岸,抑或沉入江底,它承载着我多年来的渴求、yù_wàng、疯狂,在世上粉碎,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她再次醒来之时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挣扎着爬了起来,她呆滞着望着面前熟悉到不行的小屋,还有大敞着的木门内,那具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卯时朝阳冉冉,初曜赫赫,千山万山犹如火发,群星残月顷刻逐退。女子正在屋内做着打扫,忽然传来阵阵敲门声。四月尚春和景明,天气自佳,日色明晛。她放下笤帚,半拉木门。
「打扰了!」一个很有朝气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们一行人从白帝行至此处,忽得阴风怒号,交了厄运翻了船。适才醒来之时,才发现单我一人幸被江水送至岸边活了下来……」
「……」
「走了好久终未寻得一户人家,直到看见这栋小屋!」少女有些兴奋过头,「夫人,请问方便留我住宿一日吗?翌日出峡我定差人送了谢礼来亲手予您!」
面前之人并不答话,只是从木门敞开起便一直盯着少女面颊看,瞳孔陡然张大,骇然神色挂在纹理细碎的眼角,看得少女心中生瘆。良久她颤抖着声音突然出声道:
「……清、清和?」
「咦?什么?」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叫槐夏……」
「你怎么可能没死………………」
女子用手捂住脸颊,呓语般不断重复口中之言,像癫狂了一般。少女被吓到,赶忙澄清,「夫人,您真的认错人了!我是槐夏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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