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大喜,笑道:“此计大妙。蒙将军有子如此,真叫人羡慕。”
少年将军抱拳道:“将军谬赞了。”
“既如此——蒙恬听令!即日起便由你主持造船之事。务必在一月之内,造出可搬运两万精兵的大小船只,听候调用!”
“末将遵命!”
于是李信率军南下,将麾下十万大军暂时驻扎于新蔡。此地位于汝水与淮水合流之处,城中物资丰富,交通便利,又可从陈县调运来开工必需的胶、漆、桐油、石灰等物。士兵和工匠连日伐木造船,声势浩大。但当十来艘战舰接近完工时,蒙武那一路大军却始终没传来任何消息。数次派出的侦骑,又常常不明不白地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人一骑也不曾回来。李信焦躁不安,只觉心头无端气闷,好比拳头打进了一团乱麻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正在举棋不定时,后方传来惊人军报:郢陈又叛了!!!
李信怒不可遏。郢陈的反复无常不仅是对大秦国威的蔑视,也全盘扰乱了大军的计划——如果按照蒙恬原先的主张从水陆两路同时进攻寿都,那么郢陈随时可能从后方偷袭,与国都的楚军形成夹攻之势。况且叛军收复失地后,还可主动出兵威胁鄢陵,而一旦鄢陵有失,这支大军的粮道、与秦国国内的联系均被切断,等于说成了孤军。噩耗一个接着一个,数天后,一批楚国死士潜入上蔡军营,利用从陈城调来的桐油、漆汁等物在码头大举纵火;虽然将军蒙恬及时发现并截杀了这批刺客,但方才造好的新船仍是被他们焚毁大半。李信心知这一系列的骚扰举措和在陈县反复挑起动乱的幕后主使必定脱不了干系,此时一味舍弃后方强攻国都,只怕更要入了楚人的圈套。反复斟酌之后,他一面派遣蒙恬去联络蒙武一军,一面引兵往西,打算彻底剿灭郢陈的叛军,哪怕屠城也在所不惜。
回师路上,李信分外小心,但凡遇上险要的地形,必遣斥候反复探查,确定没有埋伏;士卒取的水,吃的食物,也必定亲自尝过。然而这一路竟比来时更为顺利,连从新蔡抵达的运粮部队也回报说并未遇到楚军的骚扰。即便如此,李信仍然很难安心:入夏以后,荆楚之地的气候愈发炎热,从关中来的秦人不适应密林沼泽地域的闷热潮湿,士卒多有负伤染病的,行军的速度被逐渐拖慢。如果再不取得下一个大的战果,士气难免会低落。他想起武安君当年在取得鄢郢大捷之前的困境:围城久攻不克,粮草短缺,气候恶劣,士气低下。武安君,是否也曾进退维谷过?是否也曾质疑过先前的战略?
但他必须顶住——不仅仅是部下的,更是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怀疑。
“……还有多远?”
“三舍之内。”
老将军在他那匹雄壮的白马上挺直了腰杆。他盯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轻轻立在树梢的年轻人,无数鸟儿在他的头顶上方唧唧喳喳地飞舞,有些停在他的肩膀和指尖。年轻人回答过问题后便一挥臂膀,群鸟四散,宛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项燕不得不对这个少年的能耐生出几分惊叹和敬意 。这些鸟儿的目力远超他们麾下最出色的前哨探子,又绝不会引起敌人的警觉。可惜,他想,他的主人是那个毒蛇一般的男人——尽管他确有几分手腕,又对这一战贡献颇多,但一个以阴谋暗杀为业的人,对楚国恐怕着实谈不上什么忠诚和信义。若是他手下这些能人可以为大王所用……
那白衣少年冲着楚军诸将略一点头,与来时一般无声地消失了。项燕收回目光,将思绪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夕阳宛如酒醉之人的脸,踉踉跄跄地坠入山峦之后。他深信,最好的机会已经来临了。
“全军听令——噤声,出发。”
翌日清晨,刚刚拔营的秦军将士在毫无防备之中遭遇了一场突袭。
李信对秦军行进的前方和侧翼百般提防,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楚军的主力竟一直缀在他身后! 这支大军十分奇特,白日休整,夜间行军,从不挖灶生火,也严禁喧哗,有如一缕无声无息的幽魂。项燕是个老道的统帅,深明楚国的优势和劣势;他力排众议,并没有派兵救援平舆或陈郢,而是始终按兵不动,有如一只猛虎潜藏在草木之中,冷冷地凝视着猎物深入自己的领地。就在三日前,转机忽然出现:秦军转向了!!从此之后,项燕一军便成了他们不知晓、也甩不脱的尾巴。
项燕命麾下将士昼伏夜行,在尽可能的安静中渐渐缩短两军的距离。谨慎如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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