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诸兄!”王僧辩惊呼了一声,脸上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惊喜。冲过来想要握住专诸的手,谁料竟然抓空。
“我的法力不足,只是勉强让他现形,你看到的说是幻影也不为过。”重樾的手挥了挥,专诸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没有意思波澜。“我想他大概已经和你道过别了。”
“不错。”王僧辩的声音有些哑,“你们走后,那几个玉虚派的弟子,又在将军府闹了一番,最后被专诸兄赶走了。没想到,耗尽了专诸兄最后一丝元气。”王僧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嗓子里的哭腔堵住,他是军人,早已丧失了流泪的权力和软弱的资格。
王僧辩用了好久才冷静下来。“专诸兄说他时候到了。”王僧辩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当时我没有弄坏封印把鱼肠剑拔出来刺向那个柔然骑兵,专诸兄也不会落得魂飞魄散。”
“可是如此,他被禁锢在鱼肠之中,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天日。”重樾看向王僧辩,微微的弯了下嘴角。“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想专诸即便是会魂飞魄散也是欢喜的,至少这对他来说是个解脱。”
王僧辩没有说话,安静的和重樾二人对视,他不曾告诉他们的是,专诸在离去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他说,和王僧辩在一起的这段岁月,虽是荒魂,没有血肉温度,却是此生最快乐的时日。就算是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也在所不惜,感激不尽。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信仰,是他人所无法左右的。就像王僧辩被封雄信将军早已功成名就,却迟迟不愿回朝。边疆的战场才是他的坚持,他的一生从这里开始,也将从这里结束。
“你说你能超度专诸兄。”王僧辩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激动起来。“我不懂什么道家佛家,你说超度是否是让他不再魂飞魄散?!”
“不错。”敖必看着专诸悬浮于空中的影子,“我是叶江的水神,专诸是千年的荒魂,又在我的领地内,渡他重入轮回是我分内的事情。”
“多谢!”王僧辩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敖必的话,明明是简单的言语却让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来确认。“你若是能送他重入轮回,我感激不尽,当为阁下效犬马之劳!”
“不必如此。”敖必摇了摇头,随即转向专诸。“我现在就送他走。”
听到敖必的话,王僧辩抬起手,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他死死的盯着专诸的幻影,似乎是要把属于他的一切印在心底。
敖必抬起手拈了个咒诀,嘴里喃喃的念了句法咒。在专诸的头顶出现了小小的光晕,光晕不断放大,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别院内的空气变得黏着。专诸冰雕似的表情开始变得缓和,无神的双眼也渐渐出现了焦点。王僧辩忍不住向前一步却被重樾拦下,仙家的法力不是他一个凡人可是承受的。
专诸身上笼罩着金色的光芒,片刻之后他忽然轻轻的动了一下,他微微抬起手。整个人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化,从他死去那刻停止的时光,似乎正在逆转。苍白的脸庞上逐渐出现了生动的表情,他在庭院里环顾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王僧辩。专诸笑起来,那笑容干净的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身姿挺拔,向着王僧辩一步一步走来,却在尽在咫尺的地方停下。专诸抬起手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叩了三下,与此同时身影快速的消散。地府的门已经打开,专诸的身形从上往下,变成闪着光芒的碎片,只是还没有落在地上就消散不见。
庭院里的一切最终恢复了平静,静谧的夜里只能听见浅浅的几声虫鸣。专诸就像是没有来过,鱼肠剑依旧摆在庭院中央的石桌上,只是不会再有绿色的光芒溢出。王僧辩呆立在原地,看着专诸消失的方向,过了好久忽然抬起头看向敖必,慢慢的笑起来。他的眼角有道疤痕,直直的划到鬓角,粗糙的脸庞饱经风霜,也许严肃冷峻的表情跟适合他,只是此时敖必却觉得他笑起来也很好看,说不出清楚的缘由,大概是让人觉得有希望。
“专诸兄,去了地府。”王僧辩说道。“再过上十年,或者五年,或者几个月也说不准,我们还会再见。”他抚着自己的手背,学着专诸的样子轻轻的扣了三下,不再理会敖必二人。
重樾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动作是专诸向王僧辩表示存在的方式,专诸不能时刻化形,王僧辩是凡人,没有修习过仙法,无法识破隐匿了身形的专诸。此时专诸就会在他的手背上轻叩三下,表示自己的存在。专诸在地府等着他,终有一日两人会再聚。
王僧辩轻轻笑起来,这笑声逐渐变大,他退了几步依靠在庭院里的枇杷树上,忽然仰天高歌。不知名的军歌在静谧的夜里回响,满是边疆的苦寒和无尽的思念。
“我们走。”敖必轻轻推了推站在一旁的重樾,拉住他的手臂,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将军府的别院里。
“敖必?”重樾忽然抬起手,抚在敖必的头上。
“你做什么?”
“看看你的角有没有变长。”
“我化身人型,怎么可能有角。”敖必嗔了一句 ,却没有理会重樾那只在他额上胡作非为的手。
“你是不是很高兴。”
“超度了亡魂,我自然是高兴。”
“我是说,让他们能有结果。”
敖必没有说话,他不自觉的别开眼神。
“你是在害羞么?”重樾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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