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最机灵的男孩子着急道:
“太叔祖,你快说说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他真的死了吗?”
老人微微眯起一双昏花的眼睛,就像所有给孙子们讲故事的爷爷奶奶,继续云淡风轻道:
“他自然是死了,虽然他很聪明,本事再高,却活不过二十六岁。因为他害死的人太多,死得比所有他杀死的人都要惨。刚才小芸说得对,凡是做坏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你们要,这辈子尽量少做坏事,多做好事,只有做个好人,才能像太叔公这样长命百岁,安安乐乐享受晚年……”
他最后叹了口气,摇着蒲扇的手慢慢停下来,望向头顶树荫投射下来的阳光,含糊不清道:
“想不到六十多年这么快过去了……我终于把你的那份也活了,现在轮到我去找你了么?”
满院的栀子花香,加上暖洋洋的日头,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孩子们看到老人渐渐阖上眼睛,仿佛觉得困乏了,想要靠在竹椅上小睡一会儿,都识趣地走开,转到别处玩耍。
院子里那么安静,只有清风吹过的花香,像那年九里桥客栈里桂花的味道,又像顺风茶馆的茶桌上,那一支百合花的芬芳……
北辰沁芳惊喜地看见:那张空置多年的座位上,真的坐了一个布衣素服的年轻书生,桌上放着半块玉牌,端起茶杯向他微笑,一样俊逸不凡的神采,清亮深邃的眼眸,仍是那么倜傥不羁、气质夺人。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紧张得忘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吓走一样,一直走到他的对面坐下,目不转睛盯着他许久,才深深地吁口气道:
“我就知道是在做梦……你看我都这么老了,你还那么年轻,这一定不是真的。”
那个人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你多年的执念幻化出来的错觉。所以我的样子,就是你记忆中六十年前的样子,而我现在所说的话,也是你意识里想听我说的话。”
——是的。这个人是个“坏人”,还是个又冷又狠、又狂又傲、又邪又恶、既敏感又脆弱、既骄纵又自负、既fēng_liú又洒脱的大魔头!可就是忘不了他,明知道他已死去多年,还魂牵梦绕至今日,这是怎样难以磨灭的“执念”?
“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北辰沁芳苦笑着,低下头自言自语。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问,到底有何意义?
对坐的人平静放下杯盏,略微扫视他,显得十分坦然道:
“我过得很好,而且别无所求……其实这些年,你过的也不错,这算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北辰沁芳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呆呆望着桌面的半块玉牌,轻不可闻道:
“不管是不是做梦,能看到你今天在这里出现,我应该满足了……想不到你始终带着这块玉牌,真的没有丢弃它……”
——是啊,虽然也许只是个幻影,虽然他在世的时候又冷又傲、又狂又狠、既敏感又脆弱、既嚣张又霸道、既残忍又无情……他还是很高兴再见到他,就当是对自己的安慰也好。
那个人看着他笑了,斜睨的黑眸顿然溢满温柔,带着一点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顽皮,向他低语道:
“这不是你的错觉……我也很高兴,你记得我,你忘了在六十年前,我就告诉过你答案……”
他的手忽然抓住北辰沁芳枯瘦的手掌,像是塞进来什么东西,牢牢握住不肯放,耳边响起梦幻一样的声音:
“跟我走吧……这一生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和我,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辨不清是什么花的清香更加浓烈,眼前人的面庞仿佛若远若近,慢慢渐渐消失……
北辰沁芳急得差点喊出来,一下子在竹椅上惊醒,发觉自己还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
太阳懒洋洋照着,根本没有其他人影。
……
可是等一等!为什么他的手里塞着一样东西?
他哆哆嗦嗦举起被谁握过的手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体温,努力揉揉干涩的眼睛:掌心里分明躺着两块断裂的玉牌。
——一块刻着“流水沁芳”,另一块刻着“落花逐尘”。
两块玉牌恰好可以合成完整的一块,严丝合缝,白璧无缺!
……难道真的有人来过?
是谁把这半块玉牌带给了他?
原来他刚才不是做梦?莫非这不是幻觉?
……
竹椅上的老人一遍遍抚摩着玉牌,嘴里不停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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