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清醒过来,看到牧音正带着没有血色的病容担忧地望着她。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很快地,她看到了牧音左肩上裹缠的白布,透过轻纱衣料,还能看到有丝丝血迹渗出。她猛地坐起:“公主……”
牧音忙按住她的肩头:“我没事,我没事。已经都包扎好了。”说罢她顽皮地一笑:“别紧张,我不过是想见点血,没有往要害的部位刺。又不是自杀,死不了的。”
千寻怔忡地看着她的笑靥,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公主经常这样调皮地笑,咯咯的笑声那般清脆娇嫩,充盈着人的五脏六腑。那个时候,天地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们烦心的事情。她们会这样一直在一起,永永远远,直到时间的尽头。
牧音看她怔怔地发呆,轻轻搂过她。千寻也小心地靠在牧音没有受伤的右肩头,拿过牧音一缕垂在胸前的头发在指尖缠绕,低声道:“公主,你把我吓死了。”牧音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我不是要吓你。”她看着千寻的眼睛:“这回信我了吗?”
“我……”千寻紧紧环住牧音的腰,“傻公主,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一时气糊涂了。是我不好,我何必要吃这么世俗的醋?”她觉得脸上隐隐有些发烧。牧音也轻声道:“不,是我不好,我不够勇敢,我让你受了委屈。”
千寻像个小女孩般不停地摇头,伸手轻轻爱抚着牧音受伤的肩头:“我刚才糊涂了,何苦逼得你这样。伤得严重不严重?不用叫大夫来瞧瞧吗?”牧音笑道:“被你一挡,只扎进去一个头罢了,这有什么。只要能让你想得开,就是再扎深些又何妨?”
千寻低声道:“我不要你这样子。怎么还是这么冲动的。”牧音觉得一种好久不曾体味到的熟悉而柔和的气氛正在她们之间慢慢地恢复,心中不禁又是甜蜜又是酸楚。这时她心意已定,收放自如,不会再受那般情绪化的影响了。她用一只手搂紧怀里的人:
“在你面前说什么都是淡的,不见点真章,算我白来了一次大秦。”说着笑了起来。显然千寻也感受到了以前那亲密无间、心有灵犀的感觉,比之前放松了不少。她不说话,只觉得牧音的芬芳包围了自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这不会是在做梦吧?自从昭远台下那场惨别以来,她的心大部分时间都是死的,哪里想到还会有如今的一刻呢。
耳边继续传来牧音梦幻般的声音:“有时候我也搞不懂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感情上拖泥带水。只是千寻,你须得相信我,其实我对你,并不是‘爱’这个字能够全部形容出的。”
听着听着,千寻的眼眶又湿润起来。是啊,爱,要达到这个字不容易,遑论要超越这个字。天生的机缘,让她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才有机会在漫漫的岁月中将彼此融入彼此。这种关系,这份感情,确实不是普普通通一个“爱”字能够说得清。
千寻觉得自己直到此刻,才突然能够体会牧音的心情了。说是自我安慰也好,说是虚无缥缈也罢,她们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了灵魂的层次,神的层次,即使牧音以后再有一千个一万个别人,那些人和千寻也并不在一个层面上。想通了此节,千寻竟然为自己之前那小女人般的喝醋行为有些微微的汗颜。
她听不见牧音在说什么了。她抬起头,一双蒙上薄雾似的眼睛痴痴地瞄着牧音清丽标致的面容,将自己温软的双唇送了出去。
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似乎就是片刻之后,天边渐渐亮起来。两个人听着对方的心跳,心头都是一片怅然。销魂滋味,心意互通,都阻止不了旭日的再升。良久良久,还是千寻沙哑着嗓子先开了口:“我该回去了。”
牧音放开她。千寻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走到妆台前,缓缓坐下,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牧音苦涩地一笑,站起来走到千寻身后,两手扶住她的肩头,在镜子里上上下下看了一回,也不说话,拿起妆奁盒里的眉笔,俯下上身,轻轻替千寻画起眉来。
千寻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双眉本来生得极秀气,像细细浅浅的两弯新月挂在鼻梁深处,只是颜色有些发淡。她们在俨州学艺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牧音都会闯入千寻的房里,笑着替她把两道浅眉描得浓淡适中,衬上千寻柔和婉致的面容,格外勾人魂魄。
牧音的手缓缓地上钩下挑,千寻的泪却又忍不住了。昨晚她本来一夜无眠,想到牧音她们今天就要辞行,想到那万里之外温暖的南国故土,想到未嫁时那日日和牧音两小无猜、似懂非懂的流连和厮磨,即使和牧音的心意复又互通,也无法缓解她的悲伤。
牧音放下眉笔,将眼前低头饮泣的人轻轻搂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亲了亲她的前额。牧音心里突然一片凄苦,搂紧了千寻,低柔地说:“千寻,你保重,为我,为自己。你会的,对不对?”
千寻皱了皱眉头。牧音却笑了,捧起千寻的脸,道:“如果你听说我有什么改变,那也都是拜你远嫁所赐。这段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了解了很多,也决定了很多。我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人从我的生活中抽走了你,我自然也不是原来的我,”天啊,牧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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