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看见对方闪着微光的眼里写了什么。
别走。
他微微睁大了眼,良久,松懈了与之抗衡的力气,一目连顺势把他带到座位。
“这个很好吃。”一目连边浅浅笑着,边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
“嗯。”看着他侧着头的样子,荒想到了那个梦,不知为何脸上一红,赶紧低头喝了一口酒遮掩过去。
肆
住在这里已经一月有余,荒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打打架喝喝酒。
他本就是暂住,没人敢使唤他,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无所事事。
反正,这里又不止他一个无所事事,准确来说,除了一目连,大家都因这酷暑理所当然地无所事事起来。
清明是个懒人,趁着天气热终于有借口不带娃了,和博雅神乐出去避暑,心安理得地把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了一目连。
雪女原本就不厌其烦天天被追着当天然冰柜,索性也闭关不出了。
于是大家只好粘着一目连,这个天然风扇也很舒服呀。
所以一目连的房里经常会聚集着一堆人,坐不下了就坐到门外,这边是在打牌,那边是做手工,叽叽喳喳地,闹得寮外都能听见。
因为喜静,荒很少待在屋里,但热得不行的那几天,他还是会坐在床边,喝点从酒吞那抢来的酒,发着呆。
一开始大家因为他在这还有些拘谨,后来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其实荒并不是在发呆,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别人,一开始是在研究这群人怎么能这般吵闹,后来,就是在好奇一目连了。
这个人会在累了的时候单手支着下巴,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众人,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任务堆积如山,耳边的吵闹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仿佛还有些乐在其中。
荒心中的那份压抑很久的阴暗心思,每看到一目连的笑容一次,就多了几分。
他在迫切地搜寻着这人身上一丝一毫的不悦,只要一点点,他就能撕开那张笑脸,背后一定是何等地不堪。
就像他一样。
大概是观察久了,他渐渐地能看得懂对方眉宇之间的情绪。
这日,一目连有点奇怪,眉心总是蹙着。
尽管一贯的笑吟吟,他还是发觉了不对劲。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众人都傻愣愣得看他。
他径直大步走向一目连,对方诧异的时候,他已经伸出了手覆上一目连的额头。
手心一片发烫,还有温湿的粘稠感。
一目连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往后躲。
“你是傻子吗?为什么发热了不吭一声?”
这一席话仿佛落地雷,惊得四座哗然。
“哎呀,”萤草瞧了瞧,惊讶的道,“烧的很厉害呢。”
一目连被塞进了被窝,因为不再使用妖术,这房间立刻热起来,人又都围着他,他觉得有些气闷。
“你们要闷死他吗?一天不粘着他就能把你们给热疯了不成?都出去!”
荒的话很让人窝火,脾气暴的已经要和他开打了,被脾气好的给拉了出去。
荒就跟门神一样杵在门口,不再让任何人进来了。
萤草见众人都出去了,叹了一气,拧干了帕子,覆到一目连的额头。
“是我们的错啊,一目连大人要处理这么多的事务,我们还缠着您使用妖力……”
萤草的碧绿眸子已经盈满了泪水,一脸后悔和担心地看着他。
一目连声音有些发虚,但话语之中的温柔却丝毫未减:“你忘了么,我也是怕热的,你们不过是顺带的,所以不要自责。别哭了,若是觉看见了,怕是要认为我是只会欺负孩子的臭大叔了。”
萤草破涕为笑,擦了擦腮帮子的泪珠,道:“才不会这么认为呢,一目连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萤草要去给一目连熬点退烧药,只是路过某个“门神”的时候,看见那张俊脸寒得可以和雪女姐姐一拼,哆嗦了一下,赶忙跑走了。
荒看着萤草的马尾辫消失在拐弯处,冷哼了一声。
回到屋里,一目连已经是一头的汗,白色的发丝都黏在了一起,微微喘着气。
荒见他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好气地说:“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眼睛倒是闭上啊。”
一目连轻轻笑了一声,道:“没事,我不累。”
“不累?”荒冷着脸,盘腿坐下,指了指外头的天,道,“这天气还能把人冻了?”
一目连自知理亏,也不反驳,脸上原本就红着,现下更红了,本以为荒看不出来,结果对方又是一句“还知道害臊”给他堵得说不出话。
一目连只好合上了眼装作睡觉的样子。
好半晌,就听荒道:“你若是睡不着,正巧我有点事要问你。”
“嗯?”一目连倏地睁眼,看样子是虚弱极了,声音都听起来软软的,
“怎么做到的?”荒直直的看着他,一副审视的模样,“永远都笑着,无论是什么要求都答应,明明很累了却还装作若无其事?”
“啊?”一目连有些茫然,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大概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便道,“性格使然吧。”
“骗子!”
没想到荒听了他的话勃然大怒,猛地扑到他面前,乌黑的眼睛死盯着他。
一目连察觉到不对劲,担心地道:“你没事……呃。”
荒掐住了他的下巴,力度很重。
面前这个总是沉着一张脸的男人,嘴角兀地勾起了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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