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抬了抬眼,道:“你问公账还是私账?”
管家一愣:“二少在府里的公账上支过钱?”
账房拨着算盘珠子道:“二少什么时候支过府里公账上的钱了。”
管家道:“那你问个什么?”
账房道:“他自己的那份账。府里给二少爷的例银,全在我这,这是‘公账’;但他自己手上的‘私账’有多少钱我不知道。”
管家道:“管他什么,你只告诉我他带了钱出去没?”
账房道:“没从我手上拿过。”
管家一听,就估摸着秦二少这次出去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他按着这小祖宗会回来的礼去准备秦太太的生日了。
秦兆煜果然等到秦太太生日才回来。
浑身酒气。
也不知道他这阵子去了哪里,仪容勉强算是整齐,倒也记得换了一身贺寿的衣服。他几乎是踩着点进了秦家门,管家看到他就松了口气,迎了出来。
秦府院子里一片张灯结彩,还搭了戏台,上面花旦老生净丑一台,正演着戏。
秦兆煜正被管家引着路去给秦太太请个寿星安,他恍惚间听到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歌声,是一阕《北斗鹌鹑》,老生在唱:“畅好是喜孜孜驻拍停歌,喜孜孜驻拍停歌,笑吟吟传杯送盏。妃子,干一杯……”
秦兆煜脸上那满不在乎的神色顿时一肃。
他站在院子旁围廊通往二楼的走廊上问:“这是谁点的戏?有没有规矩?弄这出戏是贺寿还是砸场?!”
管家心里一蹬,他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笑吟吟地道:“我点的戏,怎么,二少,不满意?”
秦鹤笙娶的三房姨太太正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秦兆煜理都没理她,只对着管家喝道:“还不快去把这戏停了!难道还等他们唱到安禄山造反,渔阳鼙鼓动地来吗?”
那管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院子里去了。
三姨太太笑道:“哟,这么大气,可惜太太不在眼前,白费你这孝顺劲。”
秦兆煜根本不搭她话,直接返身往上走。
三姨太道:“可惜了,这个戏班就《长生殿》演得精彩,其余的都是平平。唐明皇与杨贵妃把盏之间,好好的江山翻了个边,原太子死于乱兵,最后不显山不露水的肃宗即位。我原以为二少是个懂戏的,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好。”
秦兆煜停住。
他眼神极冷似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父亲的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妾。
“你再挑弄这嘴舌,当心我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三姨太笑道:“哟,二少,你敢说你没这心思?那天你看见你大嫂那样……”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啊地一声往后急急退开。
她之前站立的地面上,一只斗彩的花瓶碎了一地。秦兆煜见她躲过,直接拎起摆在楼梯木墩上的另一只花瓶砸了过去。
三姨太被吓得往地上一坐,倒是机缘巧合地又给她躲过去了。
秦兆煜冷冷地看着三姨太道:“高仲祺。”
三姨太坐在地上,突然听到这三个字完全被惊呆了,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秦兆煜。
“知道什么是妾吗?不入族谱,不入祖坟,几个钱就能买回来,跟太太喜欢的那长得好看的京巴是一个道理。只是你这只偷吃外食的京巴很得父亲喜欢,他喜欢,所以我才忍你。
我不管你和你那个情夫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只有一句话!秦家的这产业,大哥若不要,父亲爱给谁给谁,全给了乞丐我也不在乎!但必须是我大哥先不要!”
他看了看院子里正草草收场的戏目,冷笑道:“我不管今天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高仲祺的意思,趁早都给我安静些!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除了给人添堵,还有什么出息!快去讨好了我老子才是正经!”
他转身上楼,走到最后一个台阶上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冷冷地道:“对了,你应该庆幸,我今天是来贺寿的,没带枪。”
三姨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调教完戏班的管家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忙忙地上来把三姨太扶起来,又急急地去追秦兆煜:“二少爷,二少爷,你还要去给太太磕头的,怎么往那边走……”
二楼传来秦兆煜的声音:“磕什么头!没见我摔了东西,赶着过去讨骂吗?给我去拿酒来……”
川清巡阅使秦鹤笙太太的生辰,里子过得怎么样另说,但外面看来确实是辉煌热闹,精精彩彩。
许一霖坐在家里,足不出户地静养了大半个月,竟也陆陆续续地听到了这场热闹的消息。
许一霖听着小厮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一周前那场寿宴的盛景,眼底含笑,只是听到一处,他突然皱了眉问:“你是说,那戏是皇帝和妃子在把酒赏游?”
那小厮道:“是啊!看得人都说那扮相可好看了,演得也停热闹的。结果刚扶了醉酒的贵妃下去,那戏不知怎么就被叫停了,太可惜了!”
许一霖低头,想:“好好的寿宴,怎么会挑这出《惊变》?”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得外间一阵喧哗。许一霖不知怎么地觉得心有不安,他急急地走了出去,等到了正厅,就看到一众的行李散乱在地上,这几日,许老爷在川清的生意都已经谈完了,从昨日就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回桃花坞。
在这堆乱糟糟的行李堆里,一个仆人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许老爷道:“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许老爷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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