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吻了吻斯蒂芬的脸颊。“我想我知道原因。伯努斯这十五年来一直在给你毒品,只要你需要。他可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保姆。我想他在观察你的时候一定获得了不少乐趣。”他叹了口气,“斯蒂芬,我想现在伯努斯把对你的长期‘资助’取消了——他终于办了件明智的事情。”
“嗯。”斯蒂芬点点头,“的确很明智。我喜欢他这种做法。毒品会降低性欲,我现在对此非常在意。”他看着朱利安,露出倦怠又迷人的笑容。
于是他们互相亲吻,抚摸,互相脱掉对方的衣服,互相试探着达到高潮,然后互相搂抱着躺在地板上,直到冷得再也无法忍受,才揉着被硬地板弄得生疼的膝盖和臂肘冲进浴室。站在热水流下,他们光滑润泽的肌肤贴在一起,目光透过朦胧的蒸汽传递温情,手指交缠,嘴唇在水流下碰触,身躯像舞蹈一样缓缓摇动。那些温暖的东西,那些他们各自拥有的东西,通过他们的手指、嘴唇和身躯流动到对方身体里,像水流在伸展又收缩的肌肤上蔓延,从头顶到脚踝,最后在地面又重新汇聚,带着ròu_tǐ的芬芳气息流逝。
在这时刻,他们觉得欢乐是真实存在的。它并不美艳动人,也不光辉夺目,它只是汹涌海面上升起的一轮明月,在喉咙里流过的凉爽的葡萄酒,夏日地窖里涌出来的一股冷气。它降临时如同灯光倏地熄灭,却总在附近徘徊。它来自无数个太阳的光芒和繁星的自转,来自黑色火山石,来自炭火掀起的闪闪发亮的上千条萤火虫似的火星,来自婆娑的槭树叶,来自人们的心跳。这一切的声音,这所有事物的旋律,这些美妙的肢体,犹如异花传粉般互相交融结合在一起。
第二十一章 尾声
死亡只产生尸体,腐烂已是新生命的见证。
——魏茨泽克《自然史》
1
这是朱利安·雷蒙在这小镇上参加的第四个葬礼。他看着康斯坦斯·玛尔梅被埋葬,而随之一起被土壤掩埋的还有他几个月以来聚积的焦虑和紧张。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朱利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在为这镇上的人们担心。时间似乎突然加快了脚步,将结果引领到他们面前。
人群开始渐渐散开,朱利安站在女画家新竖立起来的墓碑前,看着那些他已经熟悉的人们:蕾妮·霍斯塔托娃医生在和米嘉轻声谈话,她的嘴唇边荡漾着微笑,这真少见,她随风摇动的长发、她胸前别的百合花、她灰色手提包上的细碎闪光都散发出晚熟果实美好而淡雅的香气。米嘉的外貌没有太大变化,仍然留着络腮胡子,但他似乎已经从失去祖父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虽然他的笑容里仍然带有稍许拘谨。
远处是伊伦娜·塞奥罗斯和巴宁夫人,显然,后者的唠叨让伊伦娜有些心烦,她皱着眉头,黑眼睛慢慢扫过所有的人。那审视的目光在朱利安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僵硬了一下,因为那目光中包含着怨恨。但我已经不可能再爱她,朱利安对自己说。
尼古拉在和瓦伦丁谈话。年龄相差八岁的他们脸上却露出相似的神情——有点儿忧郁,有点儿欢乐,有点儿释然,什么感情都有,什么感情都不多。他们各自经历过的事情让他们彼此理解,并互相鼓励着向成熟迈进。而同时他们也都各有心事:尼古拉时不时看着蕾妮;瓦伦丁偶尔瞥向在人群另一侧的赫伯特。朱利安突然想笑——他们当然有共同语言。
而赫伯特在干什么呢?他在和老林侬先生说话,似乎正说着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两个人的手势生动自如。或许赫伯特会从伯努斯的阴影下走出来,他并非缺乏善良、正直或者高尚的愿望和情趣,而是缺乏活力,缺乏精神力量,他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去生活,而只是凭着理智认为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在他们身后是两个模糊黯淡的人影,朱利安认出那是托法娜姊妹。不久前米哈伊尔·布瓦伊的葬礼时她们的出现让镇上的人们颇惊讶了一阵,但这次已经没人感到奇怪了。她们看上去仍然和整个人群格格不入,她们过于阴沉,过于古老,就像在房间角落里堆积了很久灰尘的柜子被抬到阳光下面,散发着发霉木头和樟脑球的味道。
然后,就在不远处,朱利安看到了斯蒂芬,他正在和安娜·布瓦伊说话,他年轻俊美又充满活力,如同当下的初春天气,空气里充满不久前融化的积雪和发芽的青草的清馨感,有一只鸟,眼睛鼓鼓的,在潮湿的土壤上奔走、啄来啄去,然后敏捷地飞掠过长着嫩叶片的树梢,冲上云霄,发出嘁嘁喳喳的短促尖鸣,从空中俯视着下面的树林和小溪。溪水在山谷间交汇流淌,不时被隐藏在浅水下面的石块阻碍,溅出闪烁光芒的水花,颤动着,随后便落回水里,或者被溪边植物新生的叶片接住。
安娜的腹部隆起得很明显,但她还是那么美丽,米哈伊尔·布瓦伊的死亡带来的恐惧已经在她身上慢慢消退,她甚至比以前更开朗了。她和斯蒂芬站在一起那么和谐而赏心悦目,黑色礼服也没办法遮掩住他们的光彩。但他却爱我,朱利安有些自得地想。
他看着这些人,奇怪为什么自己并没有感到葬礼上浓重的死亡气息。他紧挨着墓碑,旁边的土壤下就躺着尸体,但他却感到轻松喜悦,这不仅仅因为有关白狮的事情落幕,更多的是他从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悲剧或者喜剧——中体验到的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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