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样尊重,设宴相待,必有缘由的吧?」玄同放下酒杯时,如是开口,心里或许有几分希望玄嚣自己提及此事。只见玄嚣握着酒盏,顿了半晌,方道:
「三日后,森狱将再度出兵苦境,吾希望皇兄能够加入,助吾等一臂之力。」虽说玄嚣想见玄同的原意并非如此,可却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那日他在小屋外,听见玄同对自己的肯定与评价,甚至认同自己足够担当一境之王,玄嚣便想,若他不排斥帮助森狱,那必定能成一大战力。这个念头是真的,却也是他的借口,一个约见玄同的借口。
「干戈之事,吾没有兴趣。」玄同听见玄嚣原意竟是拉拢自己,微微别开了眸眼,淡声拒绝。玄嚣也不欲痴缠勉强他,只是再沉声多劝了一次:
「吾知你不喜征战攻伐,可若苦境能早些平定、归入吾玄嚣统领之域,吾也能早日让他们休养生息,不也是喜好和平的你乐见的情况?」
「烽火过后的和平,永远不比从来无事还好,你何不就……」玄同本想劝他放弃出兵苦境,巩固好黑海森狱之权势就好,可话才说出口,便顿然收住,因为说了,也是白说,遂捧起酒杯啜饮,半掩去了后面的字句,「罢了,你也不是就能这样收手的人。」
可玄嚣仍是听得清楚的。他捧着酒盏,晃动着里头的津液,在高烧的烛光之下,映出甘醇的色泽,宛若要沉醉了他落在酒杯里的淡淡目光。他不解,为何玄同分明自小与自己疏离,却又将自己看得那样透彻?又为何,他分明将自己看得透彻了、表现的言行却还是背离自己的期待?是他不在乎么?若是不在乎,又为何要对自己那样温柔?若是不在乎、又为何将那串玉饰赠给自己?
玄嚣当真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里、淡漠的眼皮子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桌席两端之间,横亘过一瞬静默。
「你找吾来,为的就是这样一件事么?」见他沉默再无后话,玄同淡声开口再问。
「怎么,如果只有这样?皇兄就不愿意来了么?」玄嚣淡淡挑了眉,试探性地问。
「如果只是如此,何不就以信帖探问便可?还是你以为,多这一餐饭能够打动吾?」玄同轻轻笑了声,慵懒的眸眼散漫地迎上彼端玄嚣的。
「吾没想过要打动你,也不意外你的拒绝,」玄嚣敛下了眸眼,顿了半晌,弯了眉眼地抬起头一笑,「不过,三日后吾要亲上战场,此回背水一战,生死难卜,临行前陪吾吃个饭,皇兄不会也不愿吧?」
「你──」玄同听清他话中的生死未卜四字,一瞬拧了眉头,让心口凭生的慌然与恐惧给占据了心口,好半晌,才敛去那些思绪,故作平静地对着玄嚣说道,「那你该宴请的,不是你麾下的一干兵将么?怎会是吾?」
「临行之宴日前已举办过,葬天关兵将也已收心敛神、蓄势待发,这点皇兄毋须操心。」玄嚣淡淡扯了扯嘴角,巧妙地避开了玄同的问题,随即瞟了瞟两人眼前布好的菜肴,「快用膳吧,否则菜要冷了。」
玄同知道玄嚣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淡淡望了他一眼,不曾追问,只是从善如流地拿起面前的玉箸、探至碗盘内的菜肴。
「那就谢过皇弟的款待了。」他静默地用起膳来。或许不是不想追问,而是他向来就不是那样穷追猛打的人,也不喜欢自己不洒脱的模样。
见玄同动筷用起眼前的菜肴,玄嚣只是慵懒地睐了一眼,便也用起自己眼前的菜肴。
席间,两人并不多话,只是静默地吃着自己眼前盘中的东西,几乎不曾交谈,玄同想问为何他要专程设宴邀请自己,也想问为何那日他要留下那绺剑穗便离开,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并不善于太过明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情。所以膳食用至末尾,玄同依旧未曾开过口。而玄嚣也未曾开口跟自己说过半句话。
或许,他与他自始至终就是这样没什么交集、也不适合交集的两个人吧。玄同不禁如是想着。
见二人碗盘已空,一旁候着的奴仆赶紧上来替二人撤去餐具,复又替两人半空的酒杯斟满酒,才退了下去。
玄同望着被斟满的杯盏,又望了望玄嚣,见他捧了酒杯,从容地自桌边站起身,面着一方花苑,淡淡啜起酒来。玄同遂也握起酒杯自桌边起身、淡淡踱步到他的身边。
「邀请吾来,却一句话也不说、只知道喝着自己的酒,汝这个东道主当得未免失职。」玄同站在他身侧几步外,没好气地说着。
「呵。」玄嚣望向身侧传来的那道嗓音的主人,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又敛下了眸,状似沉思,无言了好半晌,玄同就这样站在他身边也默默喝着自己杯中的酒,玄嚣才又蓦地开了口:「葬天关后苑,是吾让人照着我森狱里那座宫殿后院的模样布置的……」
「嗯?」玄同听见他说话,淡声应和着,表示自己正听着。
「可她叛离之后,看着这座庭苑,吾总要想起婚前婚后那段时光,吾牵着她的手,在苑中偕行览看……」玄嚣瞳眸因酒意有几分散漫,恍惚地落在前方苑景之上,随口说着。可一旁的玄同却皱眉别开了目光,凉冷答道:
「你和她的事,吾没有兴趣。」他知道的,知道玄嚣说的是鸠神练。意会过来的当下,心口彷彿让冰霜一冻。他别开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看眼前这片布置得华美蓊郁的苑囿。可别过了头,他却渐觉颊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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