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湿淋淋的天气终于过去,闷热而冗长的夏日又很快来临了。
瑟兰迪尔催动魔法,在木屋外面搭建了一座通往湖面的小栈桥。当通红的云朵消失在天边,夜风渐渐凉爽,他和巴德会坐在桥上,看着环绕在他们四周的萤火虫像星星的碎屑般,闪耀着微小却梦幻的光芒。而每每夜色深沉,他们便在那柔软的床榻上相拥着睡去。
有时,巴德会疼痛难耐,如果他在辗转反侧时不小心压住了瑟兰迪尔的长发,后者总能在第一时间醒来,然后揽住巴德的肩膀,反复而轻柔地抚摸爱人瘦骨嶙峋的背脊。
日复一日。
阳光如游影般安静地划过墙面,小小的蚂蚁成群结队地爬上木头窗台,它们仰起头,友好地触碰彼此的触角。
娇艳的花朵在淡金色的空气里盛开,又枯败。
瑟兰迪尔和巴德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他们有时做爱,有时只是温柔陪伴。
这样不太真实的幸福感觉更像是一滴纯净剔透的夜露,它能够反射出整个天空的烂漫星光,却总是在太阳完全升起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它那么短暂。
然而,又是那么美。
美得惊人,美得……令人心碎落泪。
那是,初秋的一个深夜。
甜睡中的巴德被脸颊上冰凉的湿意惊醒。不久之前,他的视力开始退步,即便在这样清亮的月色下,他也无法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巴德有点急切地想要起身,却被身边的精灵紧紧压住了肩膀。
瑟兰迪尔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呼吸急促却又安静。巴德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有点湿,什么温热的液体淌过他的皮肤,然后慢慢变冷,慢慢干掉。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的脑袋猛然间一片空白。
巴德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他只能躺在那里,被瑟兰迪尔用力地抱住。在模糊幽深的黑暗中,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舌尖一点苦意缓缓咽了下去。
“瑟兰迪尔,你在哭吗?”巴德轻轻地摩挲着精灵的左脸,指尖传来一种焦硬坑洼的触感,他叹了口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密林?”
精灵没有回答,只是用了更大的力气来搂紧他。
巴德被勒得有些疼,但他依然平静而温柔地,来回抚摸着瑟兰迪尔脸上已经无法遮盖的伤痕。
“战争结束后,我们仅仅相伴了七天。我看见了你的变化,从第三天开始,你没办法驱动复杂的魔法来治愈受伤的森林,再往后,你连脸上的伤痕都不能好好遮掩。这是我带给你的影响,我知道。所以,我离开了。”巴德将嘴唇贴在瑟兰迪尔的金发上,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细微颤抖,“尽管如今的我虚弱不堪,但这半年多来,你还是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侵蚀。我们无法预知这伤害会有多大,而你不应为此冒险。回去吧,瑟兰迪尔,你是国王,你还有自己使命和责任。”
你曾给过我不止一段美好的回忆。
在你离开后,我会继续呆在这个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守着古旧的棋盘、淡蓝的湖水还有满是星星和萤火虫的夏夜,祈祷自己早日死去。
黑发的男人无声地微笑着。
浑浊的黑暗里,他只看见精灵的长发在微微泛光,像一泓世间最美丽的淡金色的流水,蜿蜒在深沉幽黯的虚空中。
“我不会离开。精灵不会用荒谬可笑的借口去逃避真实想法,我们只忠于自己的内心。而我确信曾告诉过你,我和你会一起,度过今后的每一年。”过了很久,瑟兰迪尔终于开口回应,“至于你所担心的使命,要知道,和平时期的密林更需要一位开明而随和的国王,我相信莱格勒斯能够很好地胜任。”
他没有给巴德反驳或是质疑的机会,接着又说:“我确实因为力量稍稍衰弱而放弃了对脸上伤痕的掩饰,我认为这是个浪费,因为我知道,你并不会介意它。和想象中有些不同的是,我原以为你会亲吻我的疤痕,然后赞美我依然英俊一如往昔。”
昏暗中,精灵像是低低地笑了一声,跟着他抬起头,深深地吻住了巴德,他的动作有些迫不及待的需索意味,而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一丝咸涩。
巴德闭上眼睛,舌尖舔过精灵嘴角干涸的泪痕。他在一个又一个沉溺的亲吻中,低声呢喃。
他说:“瑟兰迪尔,你依然英俊,一如往昔。”
不远处,洁白的水鸟被无端地惊动,它们从深蓝的湖面上翩然飞起冲向夜幕。月色如一方轻纱从窗台照进来,那薄薄的银亮光线笼罩在屋内这对爱人的身上,轻盈又华美。
他们在月光下紧紧拥抱着彼此,分享着爱人间温柔的亲吻。他们吻得那样深切,又那样伤心,仿佛试图用嘴唇和舌头,向对方传递那些早已刻在骨头上的情感。
当他们终于分开,体力上的落差使巴德不得不妥协地靠在瑟兰迪尔的胸口低低喘息,他听着精灵渐渐平复的有力心跳,忍不住问起那些眼泪的缘由。
金发的精灵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用他一贯的毫无起伏的声线回答道:“别担心,巴德。我只是,做了一个悲伤的梦。”
“梦?”巴德皱了一下眉,“我原以为精灵不会做梦。”
“很显然,你的认知并不准确。”瑟兰迪尔垂下眼睛,语调低缓地说,“精灵也会做梦,虽然我们的梦和人类的梦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那么,精灵的梦代表什么?”巴德又问。
而这一次,瑟兰迪尔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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