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望哀伤地叫着祁蓝,祁蓝粗重地喘息着,吐出一口血,于南望几乎是带着哭音恳求他:“答应我,你什么都不会说,祁蓝!不为我,为你自己,你也不要说,我求求你了,答应我吧!”
于夫人一手插在腰间托着自己,一手把枪口向上抬了抬,瞄准祁蓝头部,颇不耐烦。起码从祁蓝目前的脸上看不出他对于南望这番开导有任何反应。
于南望绝望地大喊一声:“祁蓝!”
祁蓝翕动着肿胀带血的唇,说了句什么,谁也听不清,只看见他仅存的那只眸子里似乎燃着蓝色的火。
他拖着腿艰难地向枪口迎去,黏稠的鲜血不断从头上身上滴落,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于夫人撑着腰,举着枪不断倒退,祁蓝此时已完全不似刚见面时那个腼腆如学生般的年轻人,他现在是一头负伤的雄狮,眼神透支着生命力,愤怒地裂开嘴唇,亮出最后的獠牙。
于南望绝望地叫道:“祁蓝你说句话呀!”
“开枪。”声音不大,微弱的气流通过肿胀的咽喉,但还是让屋里的人都听清了。
祁蓝又重复了一遍:“开枪!”
于夫人的手有些颤抖,撑腰的那只手抬起来一起握着枪,于南望不敢贸然接近母亲也不敢随便靠近祁蓝,贴着墙壁慢慢往一侧挪动。
祁蓝强撑着身子向前走,每一步都挪得艰难无比,于夫人尖叫道:“站住!站住!”
祁蓝停下来,不是因为于夫人的话,是他已经精疲力竭。
他受伤的眼睛里流出血,没受伤的那只眼睛随着怒吼流下一道眼泪,血泪斑斑的脸因愤怒绝望而扭曲,眼睛失却了焦距,已没有了人,也没有了枪,只有直觉触及空气中涌动的危险,仿佛远方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天边,在另一个空间,在火山喷发中,在光焰万丈的眩目中,他快要忘却祁蓝这名字的本意,只是下意识捏紧拳头向危险行去。
自己还在保护着什么吗?为什么我要这么做?脚下的血人是谁?这个密闭的空间是哪里?那些枪,摇摇晃晃光影重重,处处都是杀机。我在做什么?我迎着枪口,子弹会穿透了我,我会死吗,不知道,好像哪里错了,可我弄不明白,也来不及弄明白了,也许死亡能挽回些什么……
我是想挽回什么呢……
是关于爱情的绮梦吗?
还是自己曾坚定无比的信仰?
左即是右?
影子其实是身体?
这些都只是错觉吗?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天堂浅近,大海深远
而你,爱我?
毁掉一切的爱我?
我都做了些什么?
祁蓝目眦俱裂,血流披面,他向着于夫人的枪口挺起胸膛,发出愤怒的咆哮:“开枪啊!开枪!”
“砰!”
枪响了。不肯合作的警察没有出路,一枪毙命是他最好结局。于夫人瞄得很准,打得很稳。然而这枚子弹擦过祁蓝,穿过墙壁,消失在冷风阵阵的黑夜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密室墙上不可能的地方多了个窗户,而且还不算小,至少有半扇推拉窗那么大。于南望抱着祁蓝扑在窗边,用身体挡在母亲和祁蓝之间。没有这一下,刚才祁蓝的头骨就被击碎了。
冷风呼啸,瞬间灌满了整个密室,血腥味被冲得扑面而来,干冷干冷的空气令人清醒,这冷空气刺激到于夫人,她撑着腰干呕了一声,立即捂着嘴举起枪瞄准于南望身后的祁蓝。
于南望大叫:“你再开枪我先跳下去!”
于夫人冷笑道:“跳啊,只不过三楼而已,摔不死你!你听不见这个警察在说什么吗?就算你把所有问题都摊开来说,他还是不会听你的。”
于南望高高举起双手:“妈,商量个事儿。”
“我不管你说什么,给你三秒钟让开,否则我不能保证射不到你。一、二……”
“你不能给我弟弟乱取名字,必须看八字,别像我这么命苦!”
“你说什么!”于夫人鬓发纷乱,杏眼圆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就是这么个当口,于南望奋起全身力气把祁蓝推出去,双手与祁蓝双手互握将他挂在窗外,于夫人只见于南望半个身体悬在外面,一双脚死命蹬地保持平衡,还隐隐听见他竭力大喊:“妈,你把我弟弟留下吧!”
于夫人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冲上前用枪托往于南望头上背上乱砸,于南望被砸得头上开了好几个口子也顾不上,竭力保持祁蓝身体平衡,两双互握的手拼死绞扭在一起,都已冻得僵硬冰冷,濒临滑脱。
祁蓝忍着疼痛透过血糊的眼睛向上看于南望,他艰难地抓着于南望的手叫道:“你会检举廖恒广吧?你会吧?!”
于南望没有回答,满头黑发在夜风中狂舞,一张脸在月光下映得几乎透明,柔润的唇上还带着一点笑,这个笑在夜色中尤为凄凉。
他念出最后那句诗:“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说这话时,于南望的眼睛仿佛穿过祁蓝身体,望向不知名的深处,像是说给祁蓝,更像说给自己。一滴泪水从于南望眼中落下来,打在祁蓝近在咫尺的脸上,冰珠子一样,又凉又疼。
于夫人把枪口从于南望肩膀一侧伸下来对准祁蓝,于南望大叫一声,返身甩开母亲,放开握着祁蓝的双手,随即按下暗处的按钮,将窗户关紧,用身体堵住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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