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王偷偷一乐,凑过去贴着李声闻的耳朵哈了口气:“他阿耶倒是像你,凡间帝王出身,天资出众,最后成了祭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侍奉的神明给吃了?”
李声闻被他那口热气吓得一哆嗦,连忙站起身往一边走了两步,找到一处没有镶嵌颇梨的空地站好:“可否劳烦城主,为我们讲讲那夜叉骸的事情?我向来只听闻夜叉骸是东曹至宝,却不知其作用。这次入城之时,我们曾受夜叉袭击,不知是否与此物有关。”
“夜叉骸是我们的水神。”曹空花双手合十,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东曹独有的礼,显然夜叉骸在他心中地位不低,甚至比东曹王还要高,“夜叉骸给予了我们水源和降雨,给予苏都匿识和东曹生机,给苏都匿识人以生命。迁徙的东曹人曾在很久之前,来到苏都匿识,那时它只是沙漠中一片绿得出奇的绿洲。这里水草丰美,风沙和缓,使得东曹人可以安居乐业。后来东曹王将这里定为东曹王都,倾力建造宫殿伽蓝,结果意外在王宫的地下掘出了一具硕大的棺椁。”
“棺椁?”李声闻问,“你可知它是何材质,有何雕饰?”
曹空花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只有东曹王和祭司见过那棺椁,听说是青玉为棺椁,黄金镶角。”
李声闻追问:“可是刻满鳞片,四角金角为夜叉趴伏于棺边之状??”
“使君怎么知道?”曹空花目瞪口呆,不由得放大了声音,“像是亲眼见过似的!我虽不曾见,却知道棺椁上四角跪着夜叉,因此祭司才推断棺中葬着夜叉的尸骸。”
第13章
李天王刚想嘲笑愚蠢的西域人,竟不知道夜叉死了会变成青烟,不留尸体,根本不会有棺材,却被人轻轻按在后颈上。
虽然力气很轻,但按住的位置恰好是他的一道血管,不知怎么的就让他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李声闻微微一转头,嘴唇刚好从他耳边擦过,微不可闻地说了两个字。
“洞庭。”
洞庭所指的除了洞庭湖别无他想。
他们两人确实一起到过洞庭湖,虽然那时的情景不堪回首,但混乱中的一些吉光片羽,仍旧透过岁月的水流沉淀在脑海深处。被人这样一提醒,他也想起了在洞庭湖底看到过的东西。
巨大的青玉棺椁,四角用黄金雕刻狰狞水族的包角,青玉之中隐隐包裹着一汪水,晦涩不清的模糊黑影在棺中随着云梦风浪微微晃动。
明明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面对棺椁时,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流泪了。年幼时犯浑,被老龙君打得皮开肉绽时,他都没有哭过,面对那青玉棺椁时心脏却像被人捏住,窒息的痛苦让他无法不流泪。
疼到哭出来,对于正当壮年的龙君来说太丢脸了,他本来打算就这么忘了。
但他的好良人总会在合适的时间,漫不经心地把这片碎羽从记忆的深海捞出来。
时时规谏,使君王不忘前事,大概就是人间所说的贤妃罢。如果此话当真,泾河龙君宁愿当个昏君,宠个祸水。
然而,不知自己应当做个祸水的贤妃,正施施然放开他的后脖子,将手拢进袖子:“大唐物华天宝,异物祥瑞不足为奇,许多地方都掘出过这种玉棺。”
曹空花艳羡不已:“夜叉骸能召唤雨水,对西域诸国来说贵逾眼珠,苏都匿识所持的这一具,经常引得他人来抢夺。可这样的神物,大唐竟然遍地都是,难怪风调雨顺,积粟米盈仓。”
李天王帮腔道:“这算什么,你要是能把事情说清楚,等我回去了再送你一具。泾河龙宫夜叉鬼不多,凑个十来只却绰绰有余。你要是还嫌不够,我去东海给你捉一捆添上。”
“大唐子民竟可潜入深海,捕捉夜叉的么?”
李声闻讷讷道:“还有这等奇人异事?上天入海,不都是仙家神佛才做得出么?”
曹空花的蓝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天王,不明白这同行的二人说出的话为何天差地别。李声闻坦然地任他打量,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城主说的是他?李天王是个生性潇洒的人,虽然生来酷爱夸口,却不是恶意为之,还请城主担待。”
曹空花匆忙摆摆手:“是我苏都匿识城上下给天可汗、给二位使君添了麻烦,二位万万不要多礼。”
李声闻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附和,亦没有反驳,权当作默认。他捏着自己衣袖的边沿,慢条斯理地开口:“听空花所言,是祭司看顾夜叉骸?那么,后来夜叉骸可有什么异常?——比如说,裂开缝隙?”
第14章
曹空花愣了一愣,连忙摇头:“闻所未闻。夜叉骸是我东曹至宝,不敢有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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