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显然生气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里的滚烫的水溅了出来,沾在了她保养得良好的手上。而她却显然不顾得什麽疼痛了,只一味的瞪著我,半晌,一字一顿地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默然,对她的话,我早已习惯了。半晌,她指著我,教训道,“你哥不回来,你便不成亲了?!”
“若是大哥为凌家留得一方血脉……”我微微的顿了一顿,淡然一笑,一字一顿地道,“正有此意。”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指著门叫我出去。我也不介怀,就直著出了门,抬头看了看天,天有些阴沈,又一场黄昏雨。
我是住不惯上海的。
以前在哈尔滨,後来在沈阳,又去日本,再後来回的时候又在哈尔滨住了两年。若不是大哥不在,家里的事母亲撑得太吃力,是决然不会叫我回来的。
我是年初才归来的,真的是不怕人笑话,这是我第一次清晰的回到祖宅。小时候人就说过,说是算命的先生说了,凌家的双生子,定是要送走一个,弱冠以後再接回来的。关於这些,我也不清楚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凌家的人。
除了奶娘。
我从小就在哈尔滨,大一些去了沈阳,然後去日本求学──当然,在母亲的眼里,不务正业的我自然会被送出去学一些不如流的东西──至少在她眼里是不入流的了,就那样阴差阳错的在京都碰上了大哥──天知道他怎麽会出去的,不入流的洋学,他又和母亲做过哪些激烈的斗争?
然一切都是与我无关。
他或许是对我愧疚,或许是其他的什麽,总之并不是因为亲情的缘故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之所以这麽说,是因为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羞於出口,他之所以认得我也是从学生的名簿上读到的。
学期满後,我便又回了哈尔滨,两年以後凌家从上海派人过来寻我,说是去认祖归宗。
真是可笑啊……太可笑了。
眼见的到了八月份,炮火燃了起来。大家都在唏嘘著什麽,我却真的有些不以为然起来──有什麽的?打七月七的时候,我就猜著会有这麽一天的。
有人逃难有人死亡,租界上空的炮火仿佛都是在耳边响起。每一天都是生与死的考验。什麽生意什麽钱财,有命留住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是甚至想,是不是下一秒,我家的老宅也会像孙家的洋楼一样,在炮火里化为烟尘。然而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老宅受了损,却并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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