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空儿要回旧宅一趟,这里就暂且留着吴妈来照顾你。明日一早便会有人过来修整楼屋,那些姑娘们也会回来的。”薛斛说罢,便挥手招呼了一下薛空。两人便在屋内狂转了一通,将屋里所有的酒壶都捧走了。
两人从旧宅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暮色像一张燃烧的纸片,从天际挂落到城中。薛斛便带着薛空来到一家食客不多的邸店,点了两碗挂面。等食的时候,薛斛忽而想起给薛空上的药材恐怕不够用,恰好邸店的斜对面是家药材铺。薛斛便示意他乖乖呆在桌边,自己去去便回。
薛空一个人被撂在了凳子上,没去得很,便托着腮帮子发呆。背后忽而被人敲了一下,回过头去,却是一个眉目极修善的老者,只是衣领极高,盖住了整段脖子。
“小弟,你脸上怎么全是伤呀?你那父亲可是在捶你?”老人声线有些细,但也勉强称得上是和蔼。
薛空道:“我先生待我很好。我脸上的伤全然是在外头打架惹的。”
老人笑道:“难不成你先生还教你打架?”
薛空心里吃不准,只回答道:“我自己出去打的。”
老人忽而话峰一转,道:“那你爹就不管你么?”
薛空道:“我并不知道我爹是谁,我是先生捡来的。”
老人便觉得不好意思问了,道:“你这先生可当了大官了呢,你可知道?”
薛空一时不知怎么答,不由地探出头往药铺那里望去,无奈他爹依然没有出来。他也只能胡乱答道:“做大官又怎样,我可想出家念佛呢。”
那老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能乱答到这个地步,顿了半天才又问道:“出家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又不能——”
薛空忽而眼睛里一亮,快活无比地道:“听说寺庙里都有武功秘籍,我去拿来练!”
老人蹙了蹙眉毛,一时不语。抬头却见薛斛从药铺里走了出来,便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薛斛坐回座位,往门外望了一眼,伏下身子问他:“刚才那人你瞧见了?”
薛空吞下一大口面条,道:“那个老先生好生奇怪,见着我就问了一堆问题呢。”
薛斛脸上微微一沉,道:“他都问你些什么了?”
薛空翻了个白眼:“问我的家底呗。”
薛斛刚拿起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那你怎么答?”
“先生不是教过我么?”薛空哈哈一笑,“我说我是捡来的。这次还加了个要去庙里头武功秘籍。”
薛斛一听,不经喷笑出来。道:“你可不要今天说要去当和尚,明天却又说要做江洋大盗。”
薛空此时眼中又亮了起来,道:“做大盗听上去比可做和尚要厉害多了!”
薛斛见他好容易出来了,一时嘴巴像敞开的闸门般关不住,只能轻骂了声“欠捶”。便随他像个苍蝇似的嗡嗡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擒与纵
孙宝亭扶窗而坐,院子一角上小红菊燃了似地开着,像是全然不顾肃杀的十二月将至。 公子回去穹州已经快一个月,按理说,今天也该回府了。她穿了件水绿的襦裙,上面用墨绿丝线绣有石楠花暗纹。初为少妇不到半年,她的眼眸中还留着少女独具的顾盼生辉的灵性。
忽而听得前头奴仆一阵骚动,她不由拿手捏紧了裙子,使得上面多出几道细细的褶皱。少顷,那几位奴仆便簇拥着老爷进了内院。
“夫人呢?”薛斛在外头问道,后脚便进了里屋。
孙宝亭这才站起来迎上去。她的丈夫虽在外奔波了一段日子,可面上却丝毫不见倦怠,反而容光焕发。一双俊目看到了她,便马上浮出笑意。
“公子....”孙宝亭放下了攥着衣裙的手,唤了一声。
薛斛扶着她坐回了踏上,一时下人上了滚热的茶水。
“夫人看上去气色怎么不太好。”她的丈夫端详了她半天,下了个结论。
孙宝亭脸上飞红,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垂下了脑袋。薛斛一时不语,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仿佛在等着她说话。
“公子....我怕是有喜了。”孙宝亭惊讶于自己的语气竟淡如清酒。
她的丈夫微张着嘴,怔怔地看了她许久,使得她原本的那分不安又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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